：夜枭同林（军统入局篇）
民国三十二年，腊月十一，夜。上海，法租界边缘，秘密安全屋。
阁楼里烟雾缭绕，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秦书婉、林曼丽、何彩珠三人刚检查完装备，正对着手绘的码头地图做最后的推演。桌上摊着南部式手枪、手雷、匕首，还有那套半旧的日军军服，散发出冰冷的杀气。距离行动开始，只剩下不到四个小时。
“蓬莱丸”泊位在三号码头深处，左右皆有炮艇策应，岸上明堡暗哨呈品字形分布，唯一的潜入点就是那辆运送补给的卡车，风险极大。即便成功上船，在布满敌兵的特务船上找到样本、对付小野寺、再安全撤离，每一步都如同刀尖跳舞。
“关键是速度。”秦书婉用铅笔尖重重戳在代表轮机舱检修口的位置，“潜入后，必须在十分钟内找到样本并撤离。一旦警报拉响，我们就是瓮中之鳖。”
林曼丽蹙眉：“样本柜的位置只是推测，万一不在那里……”
“那就抓活的，撬开小野寺的嘴！”何彩珠眼中闪过厉色。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三长两短、极其轻微的敲门声——是约定的安全信号，但节奏比预定的快了一丝！
三人瞬间警觉，秦书婉闪电般将手枪抄在手中，示意林曼丽和何彩珠占据有利位置，自己悄无声息地滑到门后，压低声音：“谁？”
“送炭的，老家的新炭到了。”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暗号正确，但声音透着一丝急促。
秦书婉微微拉开一条门缝。门外站着交通员老赵，而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深色旗袍、外罩呢子大衣、帽檐压得很低的女人！更让秦书婉瞳孔收缩的是，老赵的脸色极其难看，额角见汗。
“怎么回事？”秦书婉枪口未垂，独眼锐利如鹰。
“秦……秦先生，”老赵声音发干，侧身让开，“这……这两位……是军统上海站的人，坚持要见您……说是有紧要情报，关于……关于今晚的行动。”
军统？！秦书婉心中巨震！她们的行踪暴露了？！
门口那两个女人上前一步，摘下了帽子。灯光下，露出两张年轻却带着风霜的脸。左边一人约莫二十七八岁，鹅蛋脸，柳叶眉，眼神冷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是军统上海站行动科副科长，代号“白鹭”的苏小姐。右边一人稍年轻些，圆脸，眼神灵动锐利，是她的得力手下，代号“黄鹂”。
“秦书婉同志，久仰。”“白鹭”苏小姐开口，声音清冷，带着军统特有的那种公式化的距离感，“冒昧打扰，情非得已。关于贵方今晚针对‘蓬莱丸’的行动，我们收到绝密情报，行动可能已泄露，目标或有变更，特来示警，并提议……合作。”
秦书婉独眼微眯，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军统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是“老师”那边出了纰漏？还是军统一直在监视自己？合作？黄鼠狼给鸡拜年？
“苏科长消息很灵通。”秦书婉语气平淡，不置可否，“不知情报来源是？”
“来源不便透露，但可信度极高。”“白鹭”语速很快，“我们截获的日军密电显示，‘蓬莱丸’上除了小野寺和菌株样本，可能还秘密押运着一批关东军与德国秘密交易的‘特殊武器图纸’，级别更高。此外，76号似乎也收到了风声，李士群派了亲信带队，今晚可能会冒充我方或贵方人员，企图浑水摸鱼，抢夺成果。”
关东军与德国的秘密武器图纸？76号插手？情报一个比一个惊人！如果属实，今晚的行动将复杂数倍！
“合作？”秦书婉捕捉到关键词，“怎么合作法？”
“目标一致，摧毁日寇阴谋。”“白鹭”迎上秦书婉审视的目光，“我们人手不足，强行攻击‘蓬莱丸’力有未逮，但可以提供两样东西：第一，准确的‘蓬莱丸’内部结构图，包括样本柜最可能的位置和舰长室、通讯室的薄弱点；第二，在你们得手后，制造一场足够大的混乱，引开码头大部分守军，为你们撤离创造窗口。”
她顿了顿，补充道：“作为交换，行动成功后，图纸归我们，样本归你们。 另外，如果可能，活捉小野寺，我们需要他脑子里的情报。”
条件听起来很诱人，尤其是精准的结构图和撤离掩护，正是秦书婉她们最需要的。但军统的信用……秦书婉不敢轻信。
“空口无凭。”秦书婉冷冷道。
“白鹭”似乎早有准备，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微型胶卷：“这是结构图的部分关键帧，可以先验货。至于诚意……”她看了一眼秦书婉身后的林曼丽和何彩珠，“我和‘黄鹂’可以跟你们一起上卡车，作为‘人质’。行动成功，我们共享成果；行动失败或你们觉得有诈，随时可以处置我们。”
亲自参与？这赌注不小！秦书婉快速权衡。军统的出现虽然意外，但带来的情报若属实，价值连城。内部结构图能大大减少搜索时间，撤离掩护更是雪中送炭。至于76号搅局，宁可信其有。军统想要图纸，暂时利益一致。带上她们，既是助力，也是钳制。
“秦姐……”林曼丽低声提醒，眼神担忧。
秦书婉抬手制止她，独眼死死盯住“白鹭”：“为什么找我们？你们军统自己干不了？”
“白鹭”嘴角勾起一丝苦笑：“上海站刚经历清洗，力量大不如前。如此重要的目标，总部严令必须成功。与贵方合作，是当前形势下成功率最高的选择。戴局长亲自批示：‘非常时期，可暂弃前嫌，一致对外。’”
戴笠的批示？秦书婉心中冷笑，这话能信三分就不错了。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好！”秦书婉终于点头，语气森然，“合作可以。但丑话说在前头，一旦上船，一切听我指挥。若有人耍花样……”她晃了晃手中的枪，“别怪子弹不长眼！”
“成交。”“白鹭”神色不变，“时间紧迫，我们需要立刻熟悉结构图和协调行动细节。”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阁楼里的气氛诡异而紧张。原本的你死我活的对头，此刻却围坐在一张桌子前，对着“白鹭”提供的清晰得多的“蓬莱丸”内部结构图，低声商讨着进攻路线、分工和应变方案。秦书婉这边三人，军统两人，彼此间保持着明显的警惕和距离，但专业素养让讨论进行得异常高效。
“样本柜在舰桥下方的特设实验室，这个位置很棘手。”“白鹭”指着图纸，“但有一条通风管道可以直达，入口在轮机舱后部，这是图纸上没有标注的，是我们的内线提供的。”
“舰长室在舰桥，小野寺可能在那里。图纸如果存在，最可能在舰长室的保险箱或通讯室的密码机旁。”何彩珠分析。
“76号的人如果冒充，很可能会在卡车进码头时或我们潜入后发难。”林曼丽补充。
计划在激烈的讨论中逐渐完善，但也更加复杂，变数陡增。
晚九点三十分，出发时间到。
五个人换上日军军服，互相检查了装备和伪装。秦书婉看着镜子里自己穿着土黄色军装、戴着战斗帽的样子，感到一阵强烈的荒谬和厌恶，但眼神却冰冷如铁。
“记住，”临出门前，秦书婉最后扫视一遍众人，目光尤其在“白鹭”和“黄鹂”脸上停留，“今晚，我们的敌人只有一个——日本鬼子。谁背后捅刀子，谁就是所有人的敌人！”
“明白。”“白鹭”平静回应。
五人鱼贯而出，融入上海寒冷的夜色中，朝着那个危机四伏的码头，那个决定无数人命运的“蓬莱丸”，悄然进发。原本孤军奋战的行动，因军统的意外介入，变成了更加诡谲莫测的联手。是福是祸，唯有血与火才能验证。
（军统入局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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