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战的土坡上,衮布多尔济、素巴第与硕垒三人如同三尊凝固的石像,僵立在晨风中,久久发不出一语。
只有粗重的喘息和紧攥马缰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他们内心的惊涛骇浪。
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彻底颠覆了他们对战争的认知。
轰鸣的火光中,冲锋的队列像被镰刀割过的牧草般层层倒伏。
壕沟前,填壕者刚抛出土袋,便被铅弹风暴掀翻,尸身堆叠得几乎与沟沿齐平。
他们虽也历经部落征伐,接触过一些从中原流出的火器。
但脑海中对明军火器的印象,大多还停留在百年前永乐皇帝北征时那些笨重、迟缓、声势大于杀伤力的古老传说里。
何曾想过,明军火器竟能如此密集连贯,将死亡泼洒得如同暴雨!
以至于在部署这第一波攻势时,他们满心想着如何以人数和气势压倒对方,根本没意识到,让部下排着这么密集队形往上冲,简直就是给明军送人头!
东面战场,是他们看得最真切的方向。
仅仅这正面一隅,倒在冲锋路上和壕沟边缘的勇士,粗粗看去,绝对超过了两千人!
人马尸骸堆积,几乎铺满了他们的视线。
按照这个比例推算,四面合围的第一次攻击,岂不是瞬间就折损了近万勇士?
而且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都还没摸到敌人的矮墙边!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三人脚底直窜头顶。
开战不到一个时辰,整个漠北联军差不多一成的力量就化为乌有,这代价,沉重得让他们几乎窒息。
沉默良久,衮布多尔济才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声音:
“明狗的火器……竟凶悍至此!”
素巴第脸色铁青,一掌拍在马鞍上:
“不能这么硬冲了!那是送死!”
硕垒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着那片硝烟未散的死亡地带,缓缓道:
“他们的倚仗,一是壕沟阻我铁骑,二是火器远射犀利。
必须想办法破解,不能再让勇士们挤在壕沟外当靶子。”
“怎么破?”
衮布多尔济红着眼睛问。
硕垒回答道:
“填壕!必须不惜代价,在最短时间内,填出几条能过马的通道!”
“第一次填壕,人慌马乱,土袋被那些蠢货抛得那么零散,毫无用处。这次,必须得改!”
想了想,他伸出两根手指继续道:
“其一,每个填壕的勇士,须至少背负双倍土袋!不准再用衣服皮囊,就用扎紧的皮袋、甚至拆了毡帐裹土!
督战队必须督促他们,土袋必须投入指定段落,集中填埋,不得胡乱抛洒!哪怕用尸体和土袋堆,也要堆出几条通道!”
“其二,冲锋队形必须疏散!不能再挤作一团!告诉各部那颜,以百人队为单位,前后拉开间距,左右散开冲击!宁可慢一点,也要减少明军火器一次能杀伤的人数!”
衮布多尔济与素巴第对视一眼,点点头,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尽管依然还是要用大量的人命来填。
衮布多尔济狠狠啐了一口道:
“就这么办!传令下去!各部重新整队!指定填壕段落!准备双倍土袋!半个时辰后,再攻!”
命令再次迅速传遍四方联军。
目睹第一批同伴的下场,恐慌已经在各部中蔓延了,特别是那些被指定去填壕的蒙古人。
但三位大汗直属督战队的刀锋比明军的铅弹更近,在鞭子下,中小部落的炮灰被再次驱赶出来,在咒骂和哭喊声中,被迫寻找一切能装土的东西。
这回他们带的土袋,比第一批人要重的多,许多人身上背负的土石重量,几乎压得战马步履蹒跚。
半个时辰过去后,号角再次呜呜吹响,比之前更加凄厉,第二波填壕攻势,开始了。
……
在付出了与第一次进攻同样惨烈的代价后,联军终于第二次推进到了那条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壕沟前。
血的教训和双倍的土袋起了作用,尽管过程依旧充满死亡,但每个方向上,都有数段壕沟被尸体、土袋和杂物填出了几道容数匹战马一同通过的通道。
“通道打开了!长生天保佑!冲进去!杀光明狗!”
狂喜的呼喊在蒙古军中响起。
憋屈了许久的蒙古骑兵,尤其是三部中那些装备较好的精锐,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他们发出狂野的咆哮,催动战马,冲过那些以血肉铺就的通道,如同决堤的洪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杀入了明军的防御圈内,直扑那道近在咫尺的矮墙!
许多骑术精湛的骑兵在矮墙前数十步便开始张弓疾射,试图压制墙头。
更多被憋坏的蒙古兵则是红着眼睛,挺起长矛马刀,准备一鼓作气冲垮这道最后的屏障。
明军阵地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身突破搅乱,火铳的射击声似乎都稀疏、凌乱了一些,在蒙古人的箭雨下,伤亡也开始出现了。
远处观战的衮布多尔济、素巴第与硕垒三人,几乎同时挺直了腰背,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突破了!终于突破了那该死的壕沟!
只要骑兵能贴上去,明军的火器便要大打折扣,接下来,就该是勇士们用弯刀和弓箭对这些无耻的侵略者进行清算了!
“好!勇士们杀进去了!”
衮布多尔济几人同时兴奋地挥舞着马鞭,为部下的勇士大声助威。
然而,他们的喜悦仅仅持续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只见那些看似要被突破的矮墙后方,突然齐刷刷地竖起一排排森然的长矛!
矛杆如林,枪尖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密密麻麻,几乎毫无缝隙!
这些明军长矛手沉默着,将超过一丈长的长矛从矮墙后方猛地刺出!
那些正冲到矮墙下,正准备跃过去的蒙古骑兵,瞬间遭遇了灭顶之灾!
战马的冲势已被壕沟和矮墙阻滞,此刻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
面对这突如其来、几乎没有死角的矛阵,他们手中的弯刀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噗嗤!噗嗤!噗嗤!”
长枪轻易地刺穿了皮甲,捅进了战马的胸腹,扎穿了骑兵的身体!
一时间,矮墙边缘再次人仰马翻,鲜血飙射!
冲在最前面的勇猛之士,如同主动撞上了钢铁刺猬,成排成排地被戳倒!惨叫声此起彼伏。
就在看到瞬间攻守易形,冲在前面的同伴反被明军长矛手无情屠戮,后方跟进和正在放箭的蒙古兵惊愕万分之际。
无数个黑乎乎、冒着嗤嗤白烟的铁疙瘩,如同飞蝗般从矮墙后面抛掷出来,划着弧线,越过前排的长枪阵,精准地落入了后方蒙古骑兵密集的区域!
“那是什么?”
蒙古兵们茫然抬头。
下一刻,“轰隆!轰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成一片!
那不是火炮的轰鸣,而是更加密集、仿佛就在耳边炸开的死亡之音!
手榴弹爆开后,无数填充的破片、铁钉、碎石,在火药狂暴的推动下,以惊人的速度向四周飞溅横扫!
“啊!我的眼睛!”
“腿!我的腿!”
“马!马惊了!”
破片无情地撕裂血肉,嵌进骨骼,打穿内脏。
霎时间,弹片覆盖的区域内,人马被成片收割,鲜血和碎肉四处泼洒。
更可怕的是,手榴弹爆炸后不仅带来破片杀伤,更腾起一团团粘稠炽烈的火焰!
这火焰如同附骨之疽,溅射到蒙古兵的身上、战马的皮毛上,便猛烈燃烧起来,扑打不灭!
“火!着火了!救命!”
“长生天啊!这是什么妖法!”
身上着火的士兵和战马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嚎,疯狂地挣扎、翻滚、乱撞,将火焰和恐慌更加致命地传播开来。
矮墙内圈,短短片刻,竟化作了一片混合着残肢断臂、哀嚎惨叫与熊熊燃烧的人间炼狱!
刚刚还因为突破壕沟而士气大振的蒙古兵,瞬间就被这前所未见、无法理解的恐怖打击彻底打懵了,肝胆俱裂!
“放!”
明军阵中,军官冷酷的命令再次响起。
部署在阵地更后方的飞雷铳和一窝蜂也加入了这场屠杀的盛宴。
带着凄厉呼啸的飞雷铳的铳子,被抛射到蒙古兵后队头顶,凌空爆炸或落地轰响,威力比手榴弹更甚。
一窝蜂箭矢如同狂暴的金属蜂群,覆盖一片区域,对这些只穿皮甲甚至无甲的蒙古兵进行无差别地穿刺杀伤。
崩溃,在瞬息之间发生。
“魔鬼!他们是魔鬼!”
“跑啊!快跑!”
杀入内圈的残存蒙古兵,迅速失去了所有斗志,哭爹喊娘,掉头就往外逃。
他们脑子里只剩逃离这片火焰、爆炸和死亡之地一个念头。
许多人慌不择路,在混乱中互相践踏,或是惊惶之下,一头冲向了那些尚未被填平的壕沟段落,连人带马惨叫着跌入深沟,摔得筋断骨折,旋即被后续溃兵落下的人马尸体掩埋。
后面尚未冲过壕沟通道、目睹了前方同伴地狱般惨状的蒙古兵,更是魂飞魄散,根本不敢再前进半步,纷纷勒转马头,加入了溃逃的大军。
第二次被寄予厚望的进攻,在明军层次分明、残酷高效的防御体系面前,再次以惨败告终。
战场上留下的尸体和伤员,比第一次只多不少!
焦糊味、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笼罩着伊和塔拉。
观战的土坡上,衮布多尔济、素巴第与硕垒三人,刚才脸上的狂喜早已凝固,然后碎裂,最终化为死灰般的惨白与惊骇。
他们嘴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珠在剧烈颤动,死死盯着那片已然化为焦土炼狱的战场。
沉默,又是死一般的沉默。
只是这一次,沉默中不再仅仅是愤怒,而是深入骨髓的寒意以及对眼前明军未知力量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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