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周芷宁在疲惫的清醒中睁开眼睛。她几乎一夜未眠,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条短信的最后五个字:“记忆抑制药物”。这个医学名词她从未听说过,但字面意思已经足够恐怖——抑制记忆的药物。如果它真的存在,如果祁夜真的在给她使用……
她侧过头,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晨光勾勒出他深刻的侧脸轮廓,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他的睡颜如此安宁,甚至带着一丝孩童般的无害感。但周芷宁知道,这张脸的主人可以有多危险,多具掌控力。
她轻轻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走到窗边。花园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那些重新栽种的玫瑰在薄雾中像一团团模糊的血色。周三下午,如果她真的在那里见过什么人,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见她?为什么她会完全不记得?
更关键的是——她该不该相信匿名者?该不该在今天治疗时问出那个问题?
浴室里,周芷宁看着镜子中憔悴的自己。黑眼圈浓重,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因为紧张而干燥起皮。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反复拍打脸颊,直到皮肤泛红,直到那种刺骨的寒意让她稍微清醒。
今天的选择可能改变一切。如果她问了,可能揭露一个可怕的真相。如果她不问,可能永远活在猜疑里。
八点,祁夜醒来。他像往常一样先探过身来吻她的额头,但周芷宁下意识地躲闪了。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祁夜的眼睛。
“没睡好?”他坐起身,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眼角,“黑眼圈很重。”
“做了很多梦。”周芷宁含糊地说,下床走向衣帽间。她选了条简单的米色连衣裙,外面搭了件浅灰色的开衫。素净的颜色,不张扬,适合今天——她可能需要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无害,尽可能可信。
早餐桌上气氛微妙。张姨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上完菜就匆匆退回厨房。周芷宁小口喝着燕麦粥,食不知味。祁夜在看手机,但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治疗是十点?”他问。
“嗯。”
“我送你去。”
“不用了,司机送就行。”周芷宁说,“你不是上午有个视频会议吗?”
祁夜放下手机,看着她。“会议可以改期。我想陪你。”
这句话听起来是关心,但周芷宁听出了别的意思——监视。他想在场,想听她和李医生说什么,想控制谈话的方向。
“真的不用。”她坚持,“我治疗需要一个完全私密的环境,你在外面等,我会分心。”
这句话半真半假。李医生确实强调过治疗空间的私密性,但此刻,周芷宁更多是想创造一个可以安全提问的环境。
祁夜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好吧。治疗结束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九点半,周芷宁坐上车。司机是老陈,在祁家工作多年的老员工,沉默寡言,车技稳健。车子驶出别墅区,汇入早高峰的车流。周芷宁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手指紧紧攥着包带。
包里除了钱包和手机,还装着那个粉色药瓶——她今早偷偷放进去的。她需要证据,需要李医生看看这个东西。
另外,她还带了一个微型录音笔。这是她昨天深夜在网上订购的,今早快递刚到。她知道这样做很过分,侵犯隐私,违背信任。但如果李医生说出什么关键信息,她需要记录下来,反复听,仔细分析。
车停在写字楼下时,周芷宁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她深吸几口气,推开车门。
“周小姐,我在这里等您。”老陈说。
“不用,治疗可能要一个多小时,你先回去休息吧。结束了我打车回去。”
老陈犹豫了一下,但没坚持。“那您小心。”
电梯上升时,周芷宁看着镜面墙壁中自己的倒影。米色连衣裙,浅灰开衫,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一个看起来温顺、脆弱、需要保护的女性形象。但此刻,她心里住着一个侦探,一个战士,一个决心揭开真相的受害者。
李医生已经在咨询室等她。今天她穿了一件深蓝色的针织衫,配了一条珍珠项链,整个人看起来既专业又温和。
“芷宁,请坐。”李医生微笑道,“上周感觉怎么样?祁先生说你最近睡眠有好转。”
周芷宁在沙发上坐下,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努力让自己放松。“时好时坏。有时候能睡整夜,有时候还是会做噩梦。”
“具体是什么样的噩梦?和以前一样吗?”
“不一样。”周芷宁决定从这里切入,“最近梦到……失去记忆。梦到有人告诉我,我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李医生点点头,在本子上记录。“这是常见的焦虑梦境。当我们潜意识里感觉到某些信息被压抑或遗忘时,就会通过梦境来提醒自己。”
“李医生,”周芷宁抬头,直视她的眼睛,“我想问您一个医学问题。有没有一种药……可以抑制人的记忆?”
咨询室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李医生放下笔,身体微微前倾,表情变得严肃。“为什么问这个?”
“就是……好奇。”周芷宁避开她的目光,“我看了一些文章,说有些药物可能会影响记忆功能。”
“确实,某些精神类药物会有影响记忆的副作用。”李医生谨慎地选择措辞,“比如苯二氮?类药物,长期使用可能导致短期记忆受损。还有一些抗抑郁药在初期也可能有类似副作用。但专门的‘记忆抑制药物’……”她停顿,“在临床治疗中,我们通常不会使用这种手段,除非在极特殊的情况下,比如治疗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为了防止患者被闪回和噩梦持续折磨,可能会使用一些帮助稳定情绪、减少侵入性记忆的药物。但这和‘抑制记忆’是两回事。”
周芷宁的心跳加速。“那……如果有人长期服用这种药物,会怎么样?”
“这要看具体成分和剂量。”李医生的眼神变得锐利,“芷宁,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关于你的药物?”
问题来了。周芷宁的手指收紧,指甲陷进掌心。她该说吗?该拿出那个药瓶吗?该提到匿名短信吗?
“我……”她张嘴,声音发干,“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她从包里拿出那个粉色药瓶,放在茶几上。小小的塑料瓶在深色木质桌面上显得格外突兀。
“这是什么?”李医生问,没有伸手去拿。
“有人放在我枕头下的。”周芷宁的声音在颤抖,“里面是三粒粉色药片,和之前出现在我药盒里的一模一样。附了一张纸条,说‘这些才是你该吃的’,还说……祁夜在对我用药。”
李医生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周芷宁注意到她的呼吸节奏变了——更慢,更深,像在控制情绪。
“你化验过这些药片吗?”
“化验了一粒。”周芷宁从包里拿出实验室报告,递过去,“结果是安慰剂,淀粉和食用色素。”
李医生接过报告,仔细阅读。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但很快又舒展开。“安慰剂。所以不是真正的药物。”
“但为什么有人要给我安慰剂?为什么说这些才是我该吃的?”周芷宁的情绪开始激动,“除非……除非我现在吃的药有问题。除非祁夜给我的根本不是治疗抑郁的药,而是……别的什么。”
“你有这个怀疑,为什么不直接问祁先生?”
“我问了!他说他在定期检测我的药,确保没有问题。”周芷宁拿出手机,翻到那张实验室照片的截图,“你看,这是他在同一家实验室送检的记录,化验我日常吃的药。他说是因为担心药房买到假药。”
李医生看着那张截图,沉默了很长时间。她的手指轻轻敲击沙发扶手,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芷宁,”最终,她开口,语气异常慎重,“在心理治疗中,我们有一个重要原则:相信来访者的主观体验。如果你感觉有什么不对劲,那这种感觉本身就值得认真对待。”
“所以您相信我吗?”周芷宁的眼泪涌上来,“您不觉得我是妄想,是多疑?”
“你的怀疑有具体依据——匿名药瓶,矛盾的信息,记忆的空白。”李医生说,“这些都不是凭空产生的。但我需要你理解一点:在缺乏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也不能轻易下结论说祁先生在伤害你。”
“那我该怎么办?”周芷宁无助地问,“我感觉自己被困住了。谁都不能信,什么都不能确定。”
李医生站起身,走到档案柜前,打开其中一个抽屉,取出一份文件夹。她回到沙发前,但没有立即打开文件夹。
“在你和祁先生开始联合治疗前,我要求他签署了一份文件。”李医生说,“内容是允许我在必要时,为了保护你的治疗权益,可以有限度地披露一些医疗信息。当时他签得很干脆,说只要能帮助你,他愿意做任何事。”
周芷宁的心脏狂跳起来。“什么信息?”
李医生打开文件夹,抽出一份病历记录。“这是你过去三个月的用药记录。每一种药,每一次剂量调整,每一次复查结果,都在这里。”她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表格,“你看,帕罗西汀,每天20mg,这是标准治疗剂量。维生素d,因为检测显示你缺乏。助眠药物,只在必要时使用,剂量很低。”
周芷宁凑过去看。记录很详细,和她知道的完全一致。
“但是,”李医生翻到下一页,“这里有一份附加记录。是祁先生每次取药后,自行送检的报告副本。他确实在定期检测你的药物,频率是每月一次。所有报告都显示药物成分和剂量符合标准。”
“那为什么——”
“问题在这里。”李医生打断她,翻到最后一页。那是一份手写的笔记,字迹潦草,像是匆忙记录下来的。“三个月前,也就是你们刚开始联合治疗不久,祁先生私下咨询过我一个问题。他问,如果你的病情出现反复,如果有极端情况需要快速稳定你的情绪,有没有什么……应急方案。”
周芷宁的呼吸停住了。
“我告诉他,在精神科急诊中,有时会使用一些强效镇静药物,帮助患者度过急性发作期。但这些药物必须在医院监控下使用,有严格适应症。”李医生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重锤,“他当时听完,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但我注意到,他之后去查了一些医学文献,关于……苯二氮?类药物与记忆功能的研究。”
苯二氮?。周芷宁记得这个名词。刚才李医生提到过,这类药物可能影响记忆。
“您是说……”她的声音在颤抖,“祁夜可能在准备……用这种药控制我?”
“我没有证据。”李医生合上文件夹,“而且,即使他真的准备了这类药物,也不意味着他会使用。很多人会出于恐惧和焦虑,准备一些极端的‘预案’,但永远不会真正实施。”
“那粉色安慰剂呢?怎么解释?”
“这确实很奇怪。”李医生沉思,“如果有人想陷害祁先生,让他看起来像在用药控制你,那么放一些真正的镇静剂不是更有效吗?为什么放安慰剂?”
这个问题周芷宁从未想过。确实,如果匿名者想坐实祁夜的“罪行”,应该放真正的违禁药物,而不是毫无作用的淀粉片。
“除非……”李医生缓缓说,“放药的人不想真正伤害你,只是想让你产生怀疑,破坏你和祁先生的关系。或者,想测试你会不会因为怀疑而停掉现在的药物,导致病情复发。”
“谁会这么做?”
李医生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周芷宁带来的药瓶上,若有所思。
“芷宁,你刚才提到记忆空白。具体是什么情况?”
周芷宁描述了上周三下午的困惑——监控显示她在画室,但物理证据暗示她可能去过花园,以及完全想不起那两个半小时的细节。
“记忆空白……”李医生喃喃道,“如果是药物影响,应该更零散,更模糊。这种明确的、特定时间段的完全空白,更像是……”
“像是什么?”
李医生犹豫了一下。“更像是心因性遗忘。当一个人经历了极度痛苦或恐惧的事件,大脑有时会自动‘删除’那段记忆,作为一种自我保护。”
“但我不记得经历了任何痛苦或恐惧的事件啊。”
“这正是心因性遗忘的特点——你不仅忘记了事件本身,也忘记了‘忘记’这件事。”李医生身体前倾,语气更加严肃,“芷宁,我需要你认真回忆。在上周三之前,你有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比如闻到特殊的气味,听到特别的声音,或者……看到什么让你不安的东西?”
周芷宁闭上眼睛,努力回想。气味……没有。声音……等等。
“那天下午,我在画画时,好像听到一种电子音。”她慢慢说,“很短暂,然后就没了。我当时走到窗边看,外面没有人。”
“电子音?什么样的?”
“像……像老式电话的拨号音?或者,像某种仪器的提示音?”周芷宁摇头,“记不清了,非常模糊。”
李医生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芷宁,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推荐一位神经科医生,做一些更详细的检查。包括脑电图,认知功能测试,还有……血药浓度检测。”
“血药浓度检测?”
“检测你血液中药物的实际浓度,和你服用的剂量是否匹配。”李医生解释,“如果有人在你的饮食或饮水中添加了其他药物,通过这个检查可能发现异常。”
周芷宁感到一阵寒意。“您怀疑……”
“我不怀疑任何人。”李医生立刻说,“我只是提供可能性。最终决定权在你。”
咨询室里的挂钟指向十点四十五分。治疗时间快要结束了。
“我该怎么做?”周芷宁无助地问。
“首先,保护自己。”李医生说,“不要轻易服用任何不明药物。其次,继续观察,记录所有异常。第三……”她停顿,“考虑是否要和祁先生进行一次完全坦诚的对话。告诉他你的所有怀疑,看他如何回应。”
“如果他不承认呢?如果他生气呢?”
“那就观察他的反应。”李医生意味深长地说,“一个人在受到错误指控时的反应,和在被揭穿真相时的反应,往往有细微差别。这些差别,一个亲密的人可能察觉不到,但一个心理医生能看出来。”
周芷宁想起祁夜昨晚的眼神——那种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平静。那是被错误指控的反应,还是被揭穿真相的掩饰?她分不清。
“下周同样的时间?”李医生站起身,表示治疗结束。
周芷宁点点头,收起药瓶和报告。走到门口时,她突然转身。
“李医生,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如果祁夜真的在对我用药,抑制我的记忆,他会是什么动机?”
李医生站在窗边,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来,让她整个人显得像剪影,看不清表情。
“动机可能有几种。”她的声音很轻,“可能是控制——让你更依赖他,更顺从。可能是保护——让你忘记一些痛苦的事。也可能是……”她停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也可能是爱的一种扭曲表达。有些人相信,如果他们能‘修正’所爱之人的痛苦记忆,就能拯救那个人。”
“但那不是爱。”周芷宁说,声音里带着痛楚,“那是占有。”
“是的。”李医生点头,“但爱和占有,有时只有一线之隔。尤其是对受过创伤的人而言,这条线可能模糊不清。”
走出咨询室,周芷宁感到比来时更加沉重。她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只得到了更多的可能性,更多的疑问。
电梯下行时,她打开包,检查那个微型录音笔——一直在工作,录下了整个对话。她按下停止键,感到一阵罪恶感。但罪恶感很快被求生的本能压倒:她必须保护自己,无论用什么手段。
写字楼外,阳光刺眼。周芷宁站在台阶上,眯起眼睛。街对面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很普通,但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
她正准备叫车,手机响了。是祁夜。
“治疗结束了?”他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嗯。”
“怎么样?”
“还好。”周芷宁看着街对面的那辆车,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车里有人在看着她。
“我这边会议提前结束了,现在过来接你。大概十五分钟到。”
“不用了,我已经叫车了。”
“取消掉。”祁夜的语气不容置疑,“我来接你。在原地等我。”
电话挂断了。周芷宁握着手机,站在阳光下,却感到一阵寒意。她再次看向街对面那辆黑色轿车,这次她注意到——车的副驾驶车窗缓缓降下了一条缝。
一只眼睛在缝隙后面,看着她。
只出现了一秒,车窗就升上去了。然后车子启动,汇入车流,消失在街角。
周芷宁站在原地,浑身冰凉。那只眼睛……她认识那只眼睛。
但在她想起来是谁之前,记忆的闸门又关上了。只剩下一种模糊的、令人作呕的熟悉感。
而这时,祁夜的车从另一个方向驶来,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他看着她,表情平静。
“上车。”他说。
周芷宁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车内空调开得很足,冷气让她打了个寒颤。
“治疗谈了什么?”祁夜一边开车一边问,语气随意得像在问天气。
周芷宁系安全带的手顿住了。她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己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恐惧和不确定。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问了李医生关于记忆抑制药物的事。”她平静地说,同时紧紧盯着祁夜的反应。
车子猛地刹了一下。虽然很轻微,但她感觉到了。
祁夜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指节泛白。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然平静,甚至有些……麻木。
“为什么问这个?”他的声音也平静得可怕。
“因为有人告诉我,你在对我用这种药。”周芷宁继续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因为我不记得上周三下午发生了什么。因为我觉得……我的记忆有问题。”
车子驶入隧道,光线骤然变暗。祁夜的侧脸在阴影中变得模糊不清。
隧道很长,仿佛没有尽头。黑暗笼罩着他们,只有仪表盘的微弱光芒照亮车内狭小的空间。
在黑暗中,周芷宁听见祁夜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说:
“如果我告诉你,我确实给你用过一次这种药,你会恨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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