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上午九点五十分
陆子衿准时站在了宇恒集团总部大厦楼下
他穿着一身熨烫妥帖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起来沉稳干练，唯有眼底那几不可察的红血丝，泄露了他昨夜几乎未眠的疲惫与内心的波涛汹涌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带着城市特有的喧嚣，迈步走进了这座象征着资本与机遇的玻璃巨塔。
王佐的办公室位于顶层，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的繁华景象
秘书将他引进去时，王佐正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眺望着远方
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身。与电话里热情的声音不同，此刻的王佐脸上带着一种商海沉浮多年历练出的深沉与审慎，他指了指会客区的沙发：
“小陆，坐。”
陆子衿依言坐下，脊背挺得笔直，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王总，时间紧迫，我就直说了。VR脑机接口项目，我希望宇恒能立刻投入资源，启动前期工作和市场预热。我相信它的潜力，也相信我的判断。”
王佐没有立刻回答，他踱步到沙发对面坐下，身体微微后靠，双手交叉放在膝上，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眼前这个眼神灼热、带着明显破釜沉舟气势的年轻人
他沉吟了片刻，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重量：
“小陆，我欣赏你的才华和冲劲。你的项目计划书，我仔细看过不止一遍，想法很超前，技术构想也非常精密，甚至可以说，走在时代前面不少。”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
“但正是因为它太超前，所以我才一直犹豫，没有立刻推进。你描绘得很好，但是市场却没有到达那个风口”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地盯着陆子衿
“现在的市场，根本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这种颠覆性的设备。消费者的认知度、使用习惯、乃至对脑机接口本身的安全性质疑，都是巨大的障碍。
我们现在大力投入，很可能不是在开拓市场，而是在为整个行业‘教育市场’，烧钱无数，最后却可能为他人做嫁衣。
你的这些精密构思和创新发明，如果市场不买账，又或者时机不对，它们非但无法带来回报，反而可能成为未来竞争对手研究、借鉴甚至超越的基石。这是一步险棋，小陆，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王佐的话语像一盆冷水，精准地泼在了项目最致命的弱点上
他说的每一个字，陆子衿何尝没有想过？
这确实是一把双刃剑。
现实中，他是足足在七年后才正式创立了自己的公司，那时候脑机技术早已成熟，市场充分认可他的发明
可是，这里，现在，一切还未可知
成功，则意味着他带着王佐的宇恒集团率先打开一个全新的、完全没有竞争对手的蓝海市场，甚至可能形成短期内的技术垄断，前景不可限量
失败，则意味着前期所有投入血本无归，他呕心沥血的创意和设计沦为行业发展的垫脚石，而他本人，不说可能因为这次重大的决策失误而跌入谷底，难以翻身，至少也失去了在苏父面前展露价值，留住苏青青的可能。
办公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驱不散这凝重的气氛。
陆子衿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声
王佐描绘的风险是真实存在的，是任何一个成熟的商人都必须慎重考量的。但是……
他的眼前闪过苏青青昨夜那双盈满泪水、写满无助的眼睛，闪过她颤抖着说“我不想走”时那脆弱的神情，闪过苏父那张不容置疑、写满现实权衡的脸
时间的沙漏正在疯狂流逝，下周三像一道催命符，悬在他的头顶
他等不了！
他不能再像前世那样，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看着重要的人离开，自己却只能被动接受！七
年的等待与遗憾，他绝不想重演！
陆子衿猛地抬起头，眼神中的犹豫和权衡瞬间被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所取代
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地迎上王佐审视的视线，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压出来：
“王总，您说的风险，我都清楚。但是，机遇总是与风险并存！如果我们因为害怕失败而不敢迈出第一步，那么永远只能跟在别人后面吃灰！市场的空白就在那里，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可能会被夹伤，但也最有可能品尝到极致的鲜美！”
他深吸一口气，语速加快，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激情
“我知道这很冒险！但我愿意承担这份风险！我愿意用我所有的技术和构思作为赌注！我请求您，王总，给我一次机会，也给宇恒一次引领未来的机会！我们可以从小规模试点开始，精准定位初期用户，用实际效果来逐步打消市场的疑虑！我相信，只要我们的产品足够惊艳，就一定能够创造需求，而不是等待市场成熟！”
陆子衿的胸膛微微起伏，因为激动，他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
他紧紧盯着王佐，眼神炽热得像两簇燃烧的火焰，那里面不仅有对项目的信心，更有一种背水一战、不留退路的决绝。
王佐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看到了年轻人特有的孤勇和冲动，但也看到了那份被逼到绝境后爆发出的惊人魄力和对自身能力的绝对自信
这种混合着理性分析与非理性决心的状态，有时候，恰恰是打破僵局、创造奇迹的关键
沉默了近一分钟，办公室里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王佐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最终，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
他看向陆子衿，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
“好！”
王佐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果决
“陆子衿，我就赌你这份眼光和魄力！宇恒可以投入资源，启动这个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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