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苏父和继母似乎忙于穿梭于各种新年宴席与交际场合，意外地为苏青青和陆子衿开辟出一片独属的天地
从大年初二到大年初五都没回过家
陆苏二人牵着手，几乎踏遍了苏城的每一处风情——从声名在外的亭台楼阁，到巷弄深处只有本地人才知晓的宝藏店铺
从烟火气十足的传统小馆，到格调新颖的现代餐厅
苏城的风韵，在冬日的暖阳与清冷空气中，被他们细细品味
玩得尽兴之余，陆子衿敏锐的心却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这栋装潢奢华、空间开阔的宅邸，在一年中最应充满喧闹亲情的时节，却异乎寻常地安静
除了年初那两位显然是因公务前来拜年的商场人士，再不见其他亲戚的身影
没有孩童的嬉闹，没有长辈的唠叨，这种过分的整洁与秩序，反而透出一种人情上的冷清
这里像个屋子，不像个家
晚上，苏青青和陆子衿并肩窝在客厅厚软的沙发里，后背陷进舒适的靠背中
巨大的电视屏幕正播放着一档热闹喧嚣的综艺节目，但那欢快的音效似乎只是这偌大空间里一层薄薄的背景音，并未能真正驱散那份寂静
苏青青屈膝坐着，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switch上飞快跳动，操控着游戏里的角色大杀四方，时不时因为战况而发出小小的惊呼或得意的嘟囔：“哎呀！”、“看招！”
陆子衿没有加入游戏，他只是侧卧着，用手支着头，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她身上
温暖的落地灯光柔和地洒下，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轮廓，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弯浅浅的阴影
她玩得如此投入，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忘我的劲头，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和精力都倾注进那方虚拟的世界，以此来填满周围的空寂
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温柔地抚上她的发顶
她的发丝细软顺滑，带着她常用的那款草莓味洗发水的甜美香气
“嗯？”
苏青青的注意力仍在游戏上，含糊地应了一声，手指动作未停
“干嘛？等我打完这局……马上就赢了！”
“青青，”
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那丝心疼被小心翼翼地藏在语调深处
“你以前过年……一直都是像这样过的吗？”
恰逢其时，游戏里的角色完成了一记漂亮的绝杀，苏青青兴奋地低呼一声，脸上因激动泛起红晕，这才猛地按下暂停键，转过头来看他，眼神亮晶晶的
“什么样？”
她显然没完全理解他问题的深意。
陆子衿斟酌着词句，避免让话语听起来带有丝毫的评判或同情
“就是……家里好像很安静，没什么亲戚朋友来热闹一下，大部分时间……就是你一个人，打打游戏，或者做点别的？”
他的目光温柔地笼罩着她。
苏青青明显怔了一下，随即，一种近乎本能的、自我保护般的洒脱迅速浮现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反而就着他抚摸的动作，像只寻求安抚的小猫，用头顶亲昵地蹭了蹭他温热的掌心，语气轻快得甚至有些夸张
“对呀，差不多吧！我爸你也知道，大忙人一个，逢年过节更是见不着影儿，有时候年夜饭都是我跟保姆对着吃饺子解决的。我嘛，早就习惯啦！”
她皱了皱鼻子，试图摆出一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清静有清静的好呀，没人跟我抢遥控器，也没七大姑八大姨追着问考第几名、找没找对象，不知道多自在！”
她说得云淡风轻，甚至刻意扬起下巴，显露出一点因“因祸得福”而生的小得意，努力地将任何可能流露出的脆弱情绪严严实实地掩盖起来
“嗯”
陆子衿点点头
然而，他却从她那过于轻快的语调、那双下意识回避他直视片刻的眼睛，以及那依赖般蹭着他掌心的细微动作里，清晰地读懂了那份被精心掩饰起来的落寞
他想起在奉城自己家的春节：爷爷连绵不绝的唠叨，奶奶和妈妈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和叮当作响的锅铲声，亲戚邻居推门而入带来的欢声笑语……那种拥挤的、嘈杂的、甚至有点混乱的温暖，充满了活生生的烟火气。而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里发空
一股细细密密的酸软心疼，像藤蔓一样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没有点破，只是手臂微微用力，将她因为久坐而有些发凉的身子整个儿地、紧紧地揽进自己怀里
他用下颌轻轻蹭着她柔软的发顶，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
“以后不会了。”
——以后的每一个新年，我都会让你身边充满温暖和热闹，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份冷清
这句沉甸甸的承诺在他胸腔里回荡，虽然没有说出口，但那个坚实而温暖的拥抱，已然说明了一切
苏青青在他怀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手中的switch无声地滑落到地毯上
她温顺地依偎着他，侧脸贴着他温暖的胸膛，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敲散了她强撑起来的无所谓
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全然接纳和保护的安全感将她温柔包裹，让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像一只终于找到了专属避风港的舟
“嗯”
苏青青轻声应到
自从父母离家后，某人就理直气壮起来，借口蹩脚得令人发笑
什么“客房空调制热不行”，什么“一个人睡害怕”——被她红着脸啐了一句“信你才怪”，半推半就地把自己“塞”进了她的房间，还不规矩地霸占了自己的床
此刻，她在他怀里轻轻扭动，调整成一个更惬意的姿势，然后像只慵懒的猫咪，长长地、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每一个关节都舒展开来
接着，她抬起手臂，软软地环住他的脖颈，仰起小脸
电视屏幕变幻闪烁的光影落进她清澈的眸子里，像是洒下了一片细碎的星辰
她吐气如兰，温热的气息带着刚结束游戏的微喘，故意染上一丝娇憨的意味，轻轻拂过他的下颌：
“陆先生……”
她声音糯糯的，带着点狡黠的试探
“这几天玩得太忘我了……你是不是，有点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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