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景和烛年闻言，立刻凑到车窗前，向外望去。
窗外是无边无际的黄沙，连绵的沙丘在列车的灯光下起伏，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到了？哪里呢？”烛年挠了挠头。
他的话音刚落，两人便感觉到车厢微微倾斜。
“不对！”辰景敏锐地察觉到脚下的地板正在改变角度，“我们在下沉！”
从俯瞰的视角看去，庞大的【幽冥旅途】列车正陷入一片巨大的流沙陷阱之中。
黄沙翻涌着，吞噬这列不速之客。
这个过程持续了数分钟，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感，列车终于停止了下降。
凭借列车自身散发的灯光，三人看清了他们所处的环境。
这似乎是一个被人工开凿出来的巨大地下空间，穹顶高耸，看不到顶端，四周是粗糙的岩壁，上面残留着挖掘痕迹。
他们所在的列车，正静静地停泊在这片地下空间的中央。
“我们……这是掉到什么地方来了？”烛年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林祯拉开车门：“下车。”
三人依次走下列车，脚踏在坚实的地面上。
环顾四周，在正对着列车车头的方向，岩壁上有一个通道口。
辰景凝视着那幽深的入口，转向林祯问道：“师傅，这是哪里？”
林祯看向通道口上方模糊不清的徽记痕迹回答：“【机启】文明的遗迹。”
辰景听出林祯话语中的复杂情绪，追问道：“这地方……你来过？”
他注意到师傅的眼神，更像是一种……回忆。
林祯恍惚地说着：“来过……也没来过。”
这地方他上一世确实来过，不过那时候可不像这样子。
上一世来到这里时，这是一块各个文明争夺的肥肉，战火连天，硝烟弥漫，【机启文明】积累的技术让所有势力都眼红心跳。
就如同联邦文明所在的【超能世界】凭借个体异能的强大在各种文明中着称，而眼前的这个机启文明，则是将科技推到了时代的顶尖，只不过尚不清楚他们具体偏向于哪个技术方向。
争抢中，当林祯意识到无法获得后，他下令启动了【净域弹】将其彻底摧毁，宁愿玉石俱焚，也不资敌。
而如今，一切还未发生，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个重新探索的机会。
“走吧，进去看看。”林祯收敛心绪。
辰景和烛年对视一眼，连忙跟上，烛年快走几步，在身上掏了掏，取出一株奇特的发光植物，像极了一盏路灯。
他轻轻一抖，那路灯花的光芒变得明亮，驱散了前方的黑暗。
通道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可供数人并行，辰景一边走，一边观察着通道两侧的墙壁。
他发现墙壁上的岩石覆盖着大片大片的壁画和浮雕，只是被灰尘和岁月的痕迹所覆盖，难以看清全貌。
“师傅，你看！”辰景停下脚步，指着墙壁，“这上面好像画了些什么。”
林祯也停下脚步，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一把软毛刷，走到墙边，轻柔地刷去壁画上厚重的积尘。
随着灰尘簌簌落下，壁画的内容逐渐清晰起来。
壁画风格奇特，充满了理性的美感。
最初的部分，描绘了一些原始的部落民在膜拜闪电、使用简单的工具接着，画面开始出现齿轮、杠杆、蒸汽机械，文明似乎进入了工业时代，再往后，是悬浮的车辆、穿梭于星海间的舰船、以及各种结构复杂的巨大机械造物……
“这上面记录的，应该是【机启】文明的发展历程。”林祯一边继续清理着壁画，一边解释道，“从蒙昧到启蒙，再到科技腾飞……很多文明在预感自身即将消亡时，都会选择以这种方式，将他们的历史与辉煌记录下来，留给后来者，仅仅，是为了证明他们存在过。”
辰景和烛年看着壁画上那波澜壮阔的文明演进史，再想到师傅所说的消亡，心中都不由得生出一股沉重感。
一个曾经如此辉煌的文明，最终也难逃覆灭的命运吗？
隧道深处，林祯走在最前，手中的软毛刷拂去积年的尘埃，让更多的壁画重见天日。
最初的辉煌篇章已然翻过，接下来壁画的线条开始混乱，上面描绘的是一片繁荣的机械都市，悬浮车流如织，巨型建筑直插云霄，就在这盛世图景的上方，天空——猛地撕裂了！
那是被巨力硬生生撕开的狰狞伤口，从裂缝中，涌出的……是黑暗！
一种粘稠的黑暗，从裂缝中倾泻而下，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伸出无数滑腻的触须，那布满血丝的巨大眼球，冷漠地俯视着下方的文明。
“这……这是什么东西？！”烛年惊讶地说。
那些黑暗生物的描绘方式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邪异。
辰景也是面色凝重：“不详……大不详之物！观其形，便觉怨憎缠身，戾气冲天！”
而林祯，在看清那些黑暗生物的瞬间，瞳孔收缩。
太熟悉了！
这壁画上描绘的，那湮灭一切秩序的特征，与他前世导致联邦文明覆灭的祂的爪牙，何其相似！
祂的触角，早已伸向了无数的世界？机启文明，并非“祂”毁灭的第一个文明，也未必是最后一个。
面对这样一个跨越世界去狩猎文明的恐怖存在，他们显得如此渺小。
接下来的壁画，描绘了机启文明的抵抗，画面悲壮而惨烈，无数战争机械被激活。
高达千米的巨神兵，遮天蔽日的舰队群如同金属蜂群，纳米武器化为银色潮汐……
机启文明其规模之宏大、技术之精湛，远远超越联邦文明的水平。
“我的天……这……这比我们世界的植甲卫士还要……还要厉害无数倍啊！”烛年看得目瞪口呆，难以想象何等强大的敌人才能逼迫这样的文明全力以赴。
辰景亦是心神震撼：“若能得此等技术之万一，何愁道法不彰？然其敌……究竟是何等魔物，竟能逼迫至此？”
抵抗是英勇的，代价也是无比惨重的，城市在黑暗洪流中化为废墟，巨大的机械造物被撕裂，无数细小的人形在黑暗中消融。
黑暗并未彻底吞噬整个世界，而是……退潮了。
但留下的是更加深沉的绝望，残存下来的机启文明子民，无论男女老幼，无论身处何地，他们的额头都被烙印上了一个统一的的标记！
那标记的形状难以名状，看久了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吸进去。
所有被标记的人，他们聚集在一起……就像是被圈养的牲畜！
“圈养……祂在圈养整个文明？！”辰景失声惊呼，这种画面，比直接的毁灭更加挑战人的理智。
最后一幅壁画，内容相对简单。
在无尽的绝望中，机启文明的领袖从【世界的背面】回来，将他们文明的精华托起，又逃入了【世界的背面】——也就是林祯他们此刻所在的地方。
他将文明的残骸埋藏在这片流沙之下，做完这一切，他身躯化为无数光点消散，选择了自我湮灭，不是为了苟活，而是为了彻底抹除自己身上存在的标记，防止祂顺着任何一丝痕迹，找到这最后的火种。
壁画，到此戛然而止。
“……他们都……死了吗？”烛年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想起了自己的世界，物伤其类的悲哀涌上心头。
“文明的肉体被圈养，灵魂或许早已麻木，而最后的希望者，为了守护这火种，选择了自我了断。”辰景的声音沙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敬，可悲，可叹！”
林祯久久凝视着最后那自毁的画面，他伸出手，感受到那份跨越了时空的决绝。
“火种既然留下了，就没有理由让它永远沉寂下去，机启文明未尽的抗争，或许……将由我们来继承。”
“走吧，”林祯的声音恢复了冷静，“让我们去看看，机启文明留给后来者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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