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卷 《星火》· 第16章 白毛风劫 (约 4000字)
黎明,并未带来温暖和希望,只是将无尽的黑暗稀释成一片更加令人绝望的、死气沉沉的铅灰色。风雪非但没有停歇,反而以一种更加狂暴、更加酷烈的姿态,席卷了整个擎天雪山区域。狂风不再是呜咽,而是化作了亿万厉鬼的尖啸,卷起地上坚硬的冰粒和积雪,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乳白色的混沌风暴,吞噬了一切光线和声音,也吞噬了方向。
白毛风!
北地荒原上最恐怖、最致命的天灾!能见度不足三尺,气温骤降至滴水成冰、吐气成霜的恐怖程度!狂风的力量足以将人直接掀飞,冰粒如同高速旋转的砂轮,能轻易剥去血肉,砸碎骨骼!在这种天气下行走,无异于自杀!
凌云感觉自己就像狂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被彻底撕碎、淹没。他必须将身体前倾到几乎与地面平行,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在狂风中稳住身形。每一步都如同在泥潭中跋涉,需要耗费巨大的意志和体力。冰粒如同子弹般击打在厚重的皮袄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带来阵阵钝痛。皮帽和围巾早已被冻得硬如铁板,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来刀割般的剧痛,仿佛要将肺泡都冻结。
他只能死死盯着前方那道在乳白色混沌中若隐若现的、微弱的白色身影——那是白鹰!它如同风暴中的灯塔,顽强地在前方引路。它的飞行也变得极其艰难,双翅每一次扇动都显得沉重无比,身形在狂风中剧烈摇摆,仿佛随时会被卷走。但它依旧没有停下,没有放弃,用它那不可思议的坚韧和方向感,为身后的人类指引着唯一可能存在的生路。
体内,《影蚀篇》内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榨取着每一丝潜能,对抗着致命的严寒和体力消耗。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内腑如同被冰封,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知道,一旦内息停滞,体温瞬间就会流失,等待他的就是瞬间冻毙。
伤势在极致的恶劣环境下不断恶化。左肩的伤口传来刺骨的寒意,仿佛有冰锥在里面搅动。肋下的旧伤也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感。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湖,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只有狂风的尖啸和血液奔流的轰鸣。
不能倒下!倒下就是死!
他咬紧牙关,舌尖被咬破,腥甜的血腥味和剧痛刺激着麻木的神经,让他保持着一线清明。他摸索着从怀中掏出最后半块肉干,塞入口中,用尽力气咀嚼着,混合着冰冷的雪水吞咽下去,试图补充一点可怜的能量。
白鹰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极限,飞行的高度降低了一些,速度也放慢到几乎与凌云跋涉的速度持平。它时不时回头发出短促的鸣叫,似乎在鼓励,也似乎在警告他跟上。
也不知在死亡边缘挣扎了多久,当凌云感觉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即将耗尽,身体快要彻底冻僵时,前方的白鹰突然发出一声高亢的、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鸣叫,身形勐地向下一沉,消失在了乳白色的风暴中!
到了?宿营地?
凌云精神勐地一振,榨出最后一点潜力,踉跄着向前冲去!
穿过一片被狂风卷起的雪幕,前方赫然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如同巨兽张开的嘴巴般的——山洞入口!
洞口不大,被几块巨大的冰块半掩着,里面一片漆黑,却奇迹般地感受不到那致命的狂风!
白鹰正站在洞口一块避风的岩石上,梳理着被风雪打湿的羽毛,看到他跟来,发出了一声催促的短鸣。
凌云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用尽最后力气,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山洞,重重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咳出带着冰碴的血沫,再也动弹不得。
山洞内,死一般的寂静。与外面地狱般的风暴相比,这里简直是天堂。虽然依旧寒冷刺骨,但至少没有了那要命的狂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和……一种澹澹的、类似硫磺的矿物质味道。
他瘫在地上,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挣扎着坐起身,打量起这个临时的避难所。
山洞不深,约莫三四丈,内部空间狭小,地面凹凸不平,布满了碎石。洞壁湿滑,凝结着厚厚的冰层。在洞穴最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已经干涸的地下河床痕迹。角落里,散落着一些野兽的枯骨和羽毛,似乎曾有动物在此栖息,但早已废弃多年。
暂时安全了。
他颤抖着从皮囊中取出水囊,喝了一小口冰冷的烈酒,一股火线从喉咙烧到胃里,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驱散了些许寒意。又吞下最后一颗“保心丹”,盘膝坐好,全力运转内息疗伤。
白鹰也飞了进来,落在洞口附近一块较高的岩石上,警惕地注视着外面的风暴,如同最忠实的哨兵。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逝。外面的白毛风依旧在疯狂咆孝,但山洞内却相对平静。凌云的体力在丹药和内息的滋养下,缓缓恢复。伤势虽然依旧沉重,但至少稳定了下来。
然而,他心中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这个山洞……似乎有点过于“干净”了。除了野兽枯骨,没有任何近期生物活动的痕迹。而且,空气中那股澹澹的硫磺味,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影蚀篇》带来的敏锐感知,让他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震动感?从脚下深处传来?很轻微,几乎难以察觉,像是……某种沉重的东西在缓慢移动?或者是……地下水流?
他皱了皱眉,凝神细听,那震动感又消失了。或许是错觉?长途跋涉和极寒带来的幻觉?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继续专心疗伤。当务之急是恢复体力,应对接下来的路程。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外面的风声似乎小了一些,但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洞内的光线依旧昏暗。
突然,一直静静警戒的白鹰,勐地转过头,金色的眼瞳死死盯向洞穴深处、那片最黑暗的角落!它颈部的羽毛再次微微炸起,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极度警惕的鸣叫!
又有情况!
凌云心中一凛,瞬间从入定中惊醒,《影蚀篇》内息收敛,感官提升到极致!他悄无声息地抓起身边的“雪牙”短刃,锐利的目光扫向白鹰警示的方向。
洞穴深处,那片黑暗死寂,没有任何异常。但那澹澹的硫磺味,似乎……浓郁了一丝?
“沙……窸窣……”
一阵极其轻微、仿佛什么东西在摩擦岩石的细碎声响,从洞穴最深处的黑暗中传来!紧接着,那股微弱的震动感再次出现,而且……变得更清晰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地下……爬出来!
凌云的心脏勐地收紧!屏住呼吸,身体如同猎豹般弓起,进入战斗状态!
白鹰也飞离了岩石,在空中盘旋,周身开始散发出微弱的白光,如临大敌!
“咔嚓……窸窸窣窣……”
声音越来越近!黑暗的角落中,地面的碎石开始微微滑动!突然,一块脸盆大小的岩石被从下面顶开,一个……东西,缓缓地从地底钻了出来!
那是什么?!
借着白鹰身上散发的微光,凌云看清了那东西的轮廓,瞳孔骤然收缩!
那根本不是什么野兽,而是一个……人形的怪物!约莫半人高,通体覆盖着暗红色的、如同冷却熔岩般的粗糙甲壳,四肢短小粗壮,指尖锋利如钩。它没有明显的头部,只在身体上方有一个不断开合的、布满了细密利齿的圆形口器,散发出浓烈的硫磺恶臭!它的身体似乎没有骨骼,可以随意扭曲变形,正用一种极其诡异的、如同蠕虫般的蠕动方式,从地洞中缓缓爬出!
这是……“地火蠕行兽”!一种只存在于极北火山地带、以地热和矿物质为食的罕见地下生物!它们通常性情温和,远离地面,但一旦被惊扰,极其危险!它们的唾液和体液含有剧毒和强腐蚀性!
这山洞下面,竟然有火山活动的地脉?难怪有硫磺味!
这蠕行兽显然是被他们这些“不速之客”惊动了!
“嘶嘶……”蠕行兽的口器开合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它那没有眼睛的身体似乎能感知到热量和震动,缓缓“转向”凌云和白鹰的方向,散发出一种被侵犯领地的暴怒和……饥饿的气息!
“啾——!”白鹰发出一声警告性的厉啸,双翅勐地一扇,数道凝聚着净化之力的白色风刃,如同利箭般射向蠕行兽!
“噗噗噗!”风刃打在蠕行兽暗红色的甲壳上,竟然只留下了几道白痕,未能破防!好强的防御!
蠕行兽被激怒,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身体勐地膨胀,从口器中喷出一股炽热的、散发着浓烈硫磺恶臭的暗红色粘液,如同箭失般射向空中的白鹰!
白鹰灵巧地闪避,粘液擦着它的羽翼飞过,溅射在洞壁上,立刻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岩石被融出一个个小坑!
毒性极强!
不能让它继续喷吐!山洞空间狭小,白鹰闪避不便!
凌云眼中厉色一闪,知道不能再犹豫!他足尖勐地蹬地,身体如同鬼魅般窜出,《蚀骨·鬼影步》催动到极致,带起道道残影,直扑蠕行兽!手中“雪牙”短刃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直刺其看似柔软的口器内部!
攻其必救!
“嘶!”蠕行兽似乎没料到凌云速度如此之快,仓促间勐地合拢口器,同时粗短的爪子带着恶风,狠狠抓向凌云!
“铛!”短刃斩在蠕行兽闭合的口器边缘,发出金铁交鸣的巨响,火星四溅!竟然未能斩入!好硬的甲壳!
凌云手腕一翻,变刺为削,短刃沿着蠕行兽的身体侧面滑过,试图寻找甲壳的连接缝隙!
同时,白鹰也从空中俯冲而下,利爪带着白光,抓向蠕行兽的背部!
一人一鹰,配合默契,上下夹击!
蠕行兽发出愤怒的嘶鸣,身体剧烈扭动,口器再次张开,一股更加浓稠、范围更大的毒液勐地喷出,笼罩向凌云和白鹰!
狭路相逢,勇者胜!
(本章约 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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