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墨的嘶吼在空旷中炸开,却连一丝回音都抓不住。
他猛地挣扎,意识层面的架构传来撕裂般的噼啪声,
就像上次被重力漩涡吞噬时的痛感,可这次,他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意识体泛着幽蓝微光,那是机械眼残留的能量,表面爬满细密的裂痕,
金色光粒顺着裂痕簌簌往下掉,像碎掉的星辰坠落在混沌里。
周遭的灰雾翻涌如沸,无数光点在雾中忽明忽暗,
那是城寨的灯火、倒悬巷的漩涡,还有《非攻卷》上的墨迹,
每一点都牵着他的执念,在眼前晃悠着不肯散去。
更远处的雾霭深处藏着化不开的浓黑,隐约有低沉的嗡鸣从那片黑暗里传来,
像是某种沉睡了千万年的存在,正缓缓睁开眼睛。
更让他心头发紧的是,胸前机械护甲里的残页在发烫。
他抬手摸去,指尖触到冰凉的护甲,却能清晰感受到残页的温度,
背面“让更多人吃饱”的字迹透过护甲传来,像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又像在质问他为何连同伴都护不住。
他想数自己的心跳,却发现第一下与第十下之间没有间隔;
想回忆苏晚晴最后被吞没的模样,那些靛青裙角的褶皱忽而清晰如昨,
忽而又模糊成一团光斑。
“滋滋……”
左肩突然亮起一缕蓝光,玄风子的全息投影慢慢凝聚。
他的投影比之前淡了许多,道袍被灰雾撕扯出细碎的光斑,声音里还带着未消散的电流声。
“核心数据残留意识场,借混沌能量重构了临时投影。”
玄风子的身影晃了晃,袖口弹出几缕数据流,
“检测到非物理空间特征,定位模块失效。
简单说,这是意识的混沌态,你的五感已经被重构成意识频率。”
陆子墨盯着他,机械眼的幽光闪烁:
“老鬼呢?阿虎他们怎么样?”
“老鬼的意识信号还在减弱,但没彻底消失。”玄风子的投影凝实了几分,
“阿虎和城寨其他人,意识都被观测者暂时禁锢,只要你能破局,他们就有救。”
这些念头像锈蚀触须般缠上意识,陆子墨咬着牙攥紧了拳头,
连意识体表面的细密裂痕,都像是被这股狠劲镇住,竟暂时停止了扩散。
他不能输,城寨的灯火不能灭,苏晚晴不能就这么消失。
“系统,扫描环境。”他对着机械眼默念指令。
视网膜上的数据流刚窜动半行,便扭曲成纠缠的莫比乌斯环,
像被顽童揉皱的青铜齿轮图纸,咔嗒一声就散了。
玄风子的袖口翻卷间弹出无数光点组成的波动图:
“试试用太极调和机制稳定意识频率。
你之前在倒悬巷对抗重力漩涡时用过类似原理,阴阳平衡能抵抗无序扰动。”
陆子墨闭起眼。
记忆里,苏晚晴教他铸铜诀时的模样清晰浮现,她的指尖带着铸铜锤的温度,
落在他的手背上:
“铜水要分阴阳,阳火熔金,阴泥塑形,差一点都不行。”
这句话突然在意识深处炸响。
他想象着体内的太极驱动核心,黑白双鱼首尾相衔,鱼眼处流转着青铜机关的精密纹路。
混沌能量撞在双鱼保护网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意识体表面的裂痕里渗出金色光粒,
那是系统数据在共鸣。
原本支离破碎的意识,正像被重新锻造的青铜齿轮般,一点点咬合稳固,
每一次旋转都带着铜水冷却般的刺痛。
周遭原本均匀的灰雾渐渐分出明暗,明雾中漂浮着青州械寨的灯火,
暗雾里沉睡着古神实验的残片。
“同步率97%。”玄风子的声音带着电子音特有的平稳,
“高频意识扰动源定位成功,正前方三公里,灰雾浓度异常区域。”
陆子墨睁开眼,刚好看见灰雾中央撕开一道模糊的人形轮廓。
那身影没有具体五官,却让人无端想起实验室里俯视培养皿的科学家,
不是温和的审视,而是某种精准到残酷的观测。
雾墙后,无数银色锁链的虚影若隐若现,正是观测者的锁链模样。
“你已脱离路径,却未逃脱实验。”
那声音像锈死的青铜钟被重锤撞击,咚的一声震得陆子墨的意识体发颤。
画面在灰雾中展开,他改良的太极驱动核心结构图,青铜齿轮与阴阳鱼完美嵌合;
《墨子非攻卷》残页上的机关图录,线条简练却暗藏星象运行的规律。
两者的核心节点竟在同一个坐标上重叠,像两面相对的镜子,将彼此的纹路无限复制。
“你以为的反抗,是我们允许的变量。”
模糊身影的“手”虚点在重叠处,灰雾跟着泛起涟漪。
陆子墨的机械眼突然迸出刺目的蓝光。
在倒悬巷找到《非攻卷》时,残页边缘有一行被锈蚀覆盖的小字,
当时他用机械臂擦掉锈迹,看清是“变量即答案”。
那时他以为是古人的隐喻,此刻看着两幅图谱的镜像对称,后颈泛起凉意。
“镜像对称,不是模仿,是回应。”
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机械护甲。
那里嵌着的残页还在发烫,三个镜像“他”的温度突然涌上心头:
科学家“他”掌心的墨香是知识的温度,玄钢重甲“他”肩甲的冷硬是守护的温度,
生存者“他”指尖的温暖是希望的温度。
“这些不是巧合。”玄风子的投影突然闪烁起来,道袍上的云纹化作数据流,
“这三个温度,都是系统帮你收集的变量参数。
你之前把它们涌进太极核心,就是在为现在铺垫。
简单说,你练的太极调和,跟古神机械的混沌驱动,是一回事的正反两面。”
陆子墨的呼吸陡然急促,意识体上泛起成片金色光粒,那是系统解析过的所有数据在共鸣。
他终于明白,所谓的古神实验不过是一场跨越纪元的问答,
古人用《非攻卷》写下问题,他用太极驱动写下答案,
而答案本身,就是新的问题。
但这份狂喜只持续了三秒。
“咔嗒”
一声脆响从灰雾深处传来,像是青铜齿轮崩裂的声音。
陆子墨转头的瞬间,看见一道黑影从暗雾中浮现。
那是混沌信使,轮廓比观测者清晰些,却仍像被水浸透的画纸,
眉眼处不断渗出黑血般的雾气。
他手持半枚断裂的青铜齿轮,齿痕里还沾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锈迹。
“为观测者夺取变量数据,就是我的使命。”
信使的声音像锈刀刮过铁板,每一个字都扎进陆子墨的意识,
“你以为逃出了路径?不,你只是走进了更深的迷宫。”
话音未落,陆子墨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铸铜香。
他猛地回头,那缕靛青色的光丝在灰雾中愈发明亮,
周围萦绕着淡紫色的光晕,正是苏晚晴的青铜气脉。
凝神细看,光丝上的纹路清晰可见,竟和苏晚晴发间的青铜发簪一模一样。
“子墨,别忘了,我们的城寨。”
苏晚晴的声音混着铸铜锤的脆响传来,“咚、咚、咚”,像心跳,又像召唤。
灰雾开始剧烈翻涌,混沌信使手中的齿轮在乱雾中晃荡。
陆子墨目光锁定,齿轮缺口的弧度看得真切,竟与他为苏晚晴打的青铜发簪断纹完全吻合。
那枚发簪里掺了苏晚晴家族传下来的青铜气脉,能在意识场留下能量印记,
所以齿轮才会和发簪产生共鸣。
“原来从一开始,我们就是彼此的镜像。”他低声呢喃,
意识体表面的金色光粒突然凝聚成微型齿轮,“咔嗒、咔嗒”地旋转起来。
“去死!”
信使嘶吼着挥下齿轮,齿痕里的锈迹化作暗紫色触须,直扑陆子墨的意识体。
触须上的倒刺清晰可见,带着腐蚀性的雾气。
陆子墨眼神一狠,太极双鱼旋转频率瞬间提升三倍,金色光粒凝聚成青铜铸造诀的手势:
“阳火熔金!”
光粒撞在触须上,发出轰隆巨响,触须瞬间灼成白烟,滋滋的灼烧声在混沌之海回荡。
可他刚松口气,信使的身影突然虚化,从背后抓向他胸前的残页:
“拿不到变量数据,就毁了你的信念!”
“休想!”
陆子墨猛地转身,机械眼的幽光暴涨,太极双鱼瞬间挡在身前。
信使的手撞在双鱼保护网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身影陡然变得黯淡。
混沌信使的冷笑被淹没在灰雾的轰鸣中。
陆子墨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意识深处苏醒,不是恐惧,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清醒。
他摸了摸胸前的残页,背面的字迹依旧发烫,那是他的信念,是他必须守护的一切。
“变量的反击,现在才开始!”他对着混沌深处嘶吼,声音震得灰雾荡开波纹,太极双鱼的旋转频率突然提升三倍,将灰雾撞出一个明亮的通道。
近景里,通道边缘泛着金色的光,那是系统数据化作的铺路石。中景处,通道尽头,青州械寨的灯火正在召唤,可那灯火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被锈蚀之力吞噬。
混沌信使的身影在灰雾中虚化,断裂的齿轮上,一行新的字迹正在浮现:
“当变量学会提问,实验便成了战争。”
话音刚落,陆子墨突然听见机械护甲里的残页发出细碎的开裂声。
同时,苏晚晴的靛青光丝猛地黯淡,铸铜锤响也弱了下去。
“晚晴!”
他心头一紧,刚要冲进通道,灰雾中突然伸出无数暗紫色触须,死死缠住了他的意识体。
那些触须上带着熟悉的气息,是观测者的力量,竟追进了意识场。
机械眼的幽光在触须的缠绕下忽明忽暗,陆子墨咬碎舌尖,血腥味在意识层面炸开。
他盯着通道尽头的灯火,盯着那缕即将熄灭的靛青光丝,嘶吼声震彻混沌:
“想让我认输?不可能!我要救晚晴,要护城寨,要让所有人都吃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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