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布就在中线附近颤抖、摇摆,时而偏向齐霄,时而倒向杨再兴,始终无法越过任何一方的白线。
时间在角力中缓缓流逝。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场中情景已然骇人。
两人浑身皮肤赤红如血,仿佛煮熟的虾蟹,头顶蒸腾起滚滚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雾团。
汗水从他们每一寸肌肤上流淌下来,浸湿了脚下的土地。
粗重的喘息声,即便隔着很远也能听到。
齐霄紧握绳索的双手掌心,因为与麻绳的摩擦和巨力撕扯,早已皮开肉绽。
而那坚韧的麻绳,在他手握之处,纤维已经开始崩裂、绽开,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噼啪”声。
两人脚下的立足之处,因为持续不断的狂暴发力,双脚已然深深陷入泥土,周围堆起了环形土坡。
整个大营,数万观战的将士,早已从最初的屏息凝神,变成了疯狂的呐喊。
所有人都忘记了身份尊卑,忘记了军纪森严(所幸王猛未加制止),涨红着脸,声嘶力竭地为自己支持的一方呐喊助威。
“王爷!顶住啊!”
“杨将军!拉过来!”
“用力!用力啊!”
一些刚刚换下岗哨、飞奔而来的士兵,只看到这如同神话对决般的场面,激动得捶胸顿足,只恨自己来晚,错过了最激烈的开始。
场中,齐霄与杨再兴的头发早已被汗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额前、颈后。
两人目光死死锁住对方,眼中除了斗志与对彼此的欣赏,再无他物。
身体虽然已逼近极限,但那股不屈的意志却燃烧得更加炽烈。
“呀!!!”
几乎在同一瞬间,两人喉间迸发出压榨潜能般的怒吼,将最强的一分力量轰然爆发!
“嘣!”
一声弓弦崩断的巨响,压过了全场的呐喊!
那根承受了太久非人力量的浸油麻绳,在这一刻达到了极限,竟从正中央最受力处,断裂开来!
绳索崩断的刹那,积蓄在两端的恐怖力道失去对抗。
齐霄与杨再兴同时感到手上一空,巨大的惯性让他们不受控制地向后连退。
一步!两步!三步!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在地上踏出脚印。
直到第三步,两人才堪堪稳住身形,停下后退的趋势。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场中那断裂的绳索,看着两位浑身蒸腾热气挺立如松的主帅与猛将。
麻绳从中而断,红布飘落在地,恰好落在最初的白线之上。
平手!
一场超越凡人想象的力量对决,以这样一种方式,戛然而止。
短暂的寂静后,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喝彩声,轰然席卷了整个大营,直冲云霄!
无论是支持齐霄的,还是敬佩杨再兴的,此刻心中只剩下无与伦比的震撼与激动。
齐霄喘着粗气,看着对面同样胸膛剧烈起伏的杨再兴,忽然放声大笑,笑声畅快淋漓。
杨再兴一愣,随即也咧开嘴,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在震天的欢呼中交织,豪迈之情,激荡四野。
这一战,没有胜负,却比任何胜负都更能凝聚军心,彰显武勇!
王猛抓住这士气沸点,一个箭步重新登上点将台,运足中气,声音传遍全场。
“将士们!今日得见杨将军有拔山扛鼎之神力,更见齐王殿下之天威!
此乃上天赐我齐军之双壁!主明将勇,上下同欲,试问天下,谁能挡我铁蹄?
金虏纵有铁浮屠万千,在我军如此雄主锐将面前,又何足道哉!明年决战,必可犁庭扫穴,大破胡虏,复我河山!”
“万胜!万胜!万胜!!!”
“齐王千岁!杨将军威武!”
“破金虏!复河山!”
数万将士积攒的情绪被王猛的话语点燃,齐声呐喊,声浪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震颤。
经此一场超越凡俗的角力与王猛的顺势激励,全军士气已然沸腾,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每一位士卒眼中都燃烧着炽热的战意与对胜利无比的信心。
当夜,军营变成了欢腾的海洋。
王爷特旨犒赏,炊事班铆足了劲,大锅炖肉香气四溢,一坛坛美酒开封,欢声笑语彻夜不息。
中央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烧,映红了每一张兴奋的脸庞。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
不知谁先起头,诸位将领也被推搡着轮流上场“献艺”。
有粗豪的汉子扯开破锣嗓子吼一段边塞军歌,引来哄笑与合唱。
有灵巧的校尉表演刀术助兴,刀光映着火光明灭不定。
甚至还有文职参军摇头晃脑吟诵自己新作的慷慨诗篇……不拘一格,尽显行伍本色。
齐霄与杨再兴、王猛等核心人物坐在主位,与将士们同饮同乐,气氛融洽无比。
齐霄索性在军营中一连住了三日,白日巡视各营,观看操练,与士卒攀谈,夜晚便参与这等不拘礼节的欢聚。
这种与兵同乐、展示武勇亲和的举动,对于凝聚这支成分复杂的军队的向心力,有时比严苛的军法赏罚更为有效。
就在第三日午后,王猛手持一封加急文书,寻到了正在观看弩阵训练的齐霄。
“王爷,”王猛将文书呈上,面色有些微妙,低声道,“开封急递,王妃(钱悦)车驾已抵达大名府行辕。
王妃传信,言有要事需与王爷当面商议,请您……即刻返回。”
齐霄接过文书,快速扫过,确实是钱悦的亲笔,语气温婉。
他点点头:“悦儿来了?也好,本王也有些时日未见她了。军营诸事,景略先生多费心。”
王猛却略微迟疑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王爷,信使还口传了王妃一句……私语。”
“哦?何事?”齐霄见王猛神色有异,不由好奇。
王猛清了清嗓子,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王妃说……请王爷速回,商议……商议为您纳娶侧室之事。”
“什么?”齐霄手一抖,差点把文书掉在地上,整个人都懵了,以为自己听错了,“纳……纳妾?商议为我纳妾?”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与钱悦虽有婚约,被尊为王妃,但正式的婚礼都还没办呢!
(古代先定名分后补仪式常见,但通常侧室是在正室入门后一段时间才考虑)
怎么钱悦自己跑过来,主动要给他张罗起纳妾来了?这唱的是哪一出?
王猛也面露不解,只能道:“信使确是如此传达。其中缘由,恐需王爷当面问询王妃方能知晓。”
“这……”齐霄百思不得其解,再也无心观看操练,“罢了,军营之事便全权托付先生。本王这就动身,返回大名府!”
他匆匆与杨再兴等将领交代几句,便带着亲卫,快马加鞭,离开了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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