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这句话刺穿了最后一道防线。她抬起头，看向苏琳，又侧头看了看身边眉头紧锁、显然也处于巨大冲击中的我，巨大的委屈、混乱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勇气瞬间涌了上来。她不再掩饰，迎着苏琳探究的目光，带着哭腔，却又异常清晰地承认：
“是！姐！我也怀上阿清的孩子了！”这句话像是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说完，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更加用力地抓住我的手臂，仰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声音充满了无助和彷徨：“阿清……我该怎么办啊……怎么会这样……”
我感受着苏瑾指尖传来的冰凉和颤抖，看着苏琳那同样写满震惊和复杂情绪的脸，大脑一片混乱。两个女人，一对姐妹，都怀了我的孩子，而且是在如此戏剧性的场景下被同时揭开。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任何慌乱都无济于事。
我首先轻轻拍了拍苏瑾的手背，试图给她一些安抚，然后目光沉重地看向苏琳，声音沙哑：“苏琳，你刚才说……你没打算告诉我？就想自己一个人……在英国生下孩子，抚养长大？”
苏琳面对我的质问，脸上闪过一丝狼狈，但很快被一种倔强的坦然取代。她扶着沙发扶手，调整了一下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不适的坐姿，语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
“是，我没打算告诉你。”她直视着我的眼睛，“林清，我知道你现在身边不缺人，小瑾她……她也真心喜欢你，我看得出来。我离开前去找你，不是为了用孩子绑住你，那晚发生的事情……更多是我对自己过去的一个告别仪式，只是我没想到……”她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露出一丝苦涩的自嘲，“会有这个意外。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我不想用这个孩子来打扰你现在的生活，更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别有用心。我有手有脚，苏家现在也缓过来了，我一个人可以抚养他。”
“姐！你说什么傻话！”苏瑾忍不住激动地打断她，眼泪滚落下来，“这是阿清的孩子啊！你怎么可以一个人……而且，而且你现在还住在阿清以前住过的房子里，你明明就……”
苏琳被妹妹戳穿心事，脸颊微红，别开视线，语气却依旧强硬：“住哪里是我的自由！我只是……只是觉得这里比较有安全感而已。”
“安全感？”苏瑾抹了把眼泪，语气带着一种姐妹间才有的直接和尖锐，“姐，你别自欺欺人了！你明明就还放不下！你当初知道我喜欢阿清的时候，是不是就觉得我抢了你看不上又后悔了的男人？现在好了，我们都怀了他的孩子，你满意了吗？”
“小瑾！你胡说什么！”苏琳猛地提高音量，因为激动呼吸有些急促，“我什么时候那么想过！是！我承认，我当初是眼高于顶，是错过了阿清，我后悔！但我苏琳还没下作到要跟自己的妹妹抢男人，更没想过用孩子来争什么！我离开就是为了不再掺和你们的事情！”
“那你现在这样算什么？”苏瑾指着她的肚子，又指指这间公寓，哭喊道，“一个人偷偷怀着孩子，住在他以前的房子里？这叫不掺和？这叫放下？你让我怎么办？让阿清怎么办？让我们的孩子以后怎么办？”
姐妹俩的争吵，将压抑的情绪彻底引爆。我看着她们，一个是曾经爱过又失去的初恋，如今怀着我的骨肉却只想远走他乡独自承受；一个是如今深爱并陪伴在侧的下属与爱人，同样孕育着我们的结晶却面临如此尴尬的局面。心痛、愧疚、责任、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诞感交织在一起。
“够了！都别吵了！”我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争吵的姐妹俩同时停了下来，看向我。
我走到苏琳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无比郑重：“苏琳，听着。无论你当初是怎么想的，无论这是不是意外，这个孩子，是我的血脉，我林清绝不会不认，更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所有。这不是施舍，是责任，也是一个父亲最起码该做的。”
然后我转向泪流满面的苏瑾，握住她冰冷的手：“瑾瑾，你也冷静点。这件事很突然，对我们每个人都是冲击。但既然发生了，我们就要一起面对，逃避和争吵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重新站起身，目光在两位都怀着我孩子的姐妹之间扫过，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苏琳，你现在一个人在英国，身边没人照顾，我不放心。跟我回国。”
苏琳愣住了，下意识地反驳：“我不需要……”
“你需要！”我打断她，语气坚决，“这不是商量，是通知。为了孩子，你也必须回去。国内有最好的医疗条件，有家人可以照顾你。难道你想让孩子出生在一个举目无亲的环境里吗？”
苏瑾也停止了哭泣，她看着姐姐倔强却难掩孤单的身影，又看了看态度坚定的我，内心挣扎了片刻。毕竟血浓于水，她对姐姐的埋怨，在对方同样怀孕且处境艰难的事实面前，开始软化。她咬了咬嘴唇，带着浓浓的鼻音开口道：“姐……阿清说得对。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们怎么放心？回去吧……至少，至少让我可以照顾你……我们……我们可以一起……”后面的话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意思已经表达清楚。
苏琳看着我和苏瑾，看着我们眼中不容置疑的担忧和或许是无奈的接纳，坚固的心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她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怀孕的辛酸、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内心深处对亲情和依靠的渴望，在这一刻汹涌而来。她的眼眶红了，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滑落。
她低下头，声音哽咽，带着最后的挣扎：“回去……回去又能怎么样？只会让你们更尴尬……”
“没有什么比你和孩子的健康安全更重要。”我斩钉截铁地说，“其他的，回去再说。总有办法解决。”
苏琳沉默了许久，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好，我跟你们回去。”
决定做出后，气氛虽然依旧微妙，但那股针锋相对的尖锐感缓和了不少。我立刻着手处理后续事宜，帮苏琳办理退租手续，预订机票。苏瑾则默默地帮姐姐收拾行李，姐妹俩偶尔会有简短的交流，关于哪些东西要带，哪些要处理掉，气氛虽然不算亲密，但至少不再充满火药味。
回国的航班上，苏琳靠窗坐着，望着窗外的云海，神情复杂难明。苏瑾坐在我旁边，紧紧握着我的手，时不时担忧地看一眼苏琳的方向。
“阿清，”她靠在我肩上，小声说，“我还是觉得像做梦一样。姐姐她……真的回来了，还怀着你的孩子……我们以后……”
我搂紧她，吻了吻她的发顶，低声道：“别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她们母子平安，还有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
飞机穿越云层，向着东方飞去。带回了学术论坛的荣誉，带回了苏瑾怀孕的喜悦，也带回了一个谁也没有预料到的、足以改变我们所有人未来轨迹的苏琳，以及她腹中那个承载着过往与未知的新生命。未来的路注定更加复杂，但无论如何，第一步，是先让漂泊的人，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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