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深处，湿冷的石壁上凝结着夜露。成王赵元启独坐石榻，唇角却噙着一丝诡谲的笑意。铁锁轻响，一道披着墨色斗篷的身影悄然而入。
诸事可备？成王头也不抬，声音在空寂的牢房中回荡。
来人卸下斗篷，露出吏部侍郎张文远精明的面容：殿下宽心，一切尽在掌握。苏婉儿绝料不到我们尚有后手。
成王冷笑：她以为胜券在握？可笑！本王在朝经营二十载，岂会没有翻盘之策？明日早朝，定要她尝一尝反噬之苦！
翌日黎明，金銮殿内的气氛较前日更为凝重。赵元宸甫落座，张文远便急不可耐地出列启奏。
陛下！臣有要事禀奏！张文远手捧素帛，神色激愤，昨日臣审讯北狄使者哈鲁，他供出一桩惊天秘闻！
赵元宸蹙眉：
张文远展开帛书，声震殿宇：哈鲁供认，真正与北狄勾结的非是成王，而是...而是皇后娘娘苏婉儿！
满朝哗然。赵元宸霍然起身：胡言乱语！
臣有实证！张文远不慌不忙取出数封密信，此乃从皇后宫中搜出的密函，详载皇后与北狄往来细节。且经鉴定，笔迹确系皇后亲笔！
苏婉儿面色如常，声线平和：张大人好手段，连本宫笔迹都能摹仿得如此惟妙惟肖。
娘娘不必巧言令色。张文远又取出一枚玉佩，此乃在娘娘妆奁中发现的北狄王庭信物。更有甚者...
他击掌为号，两名侍卫押着哈鲁入殿。此时的哈鲁与昨日判若两人，跪地高呼：陛下明鉴！昨日小人是受皇后胁迫，才诬陷成王殿下！真正通敌的是皇后！是她献上大周边防图，是她怂恿北狄进犯靖北关！
苏婉儿微微摇首：哈鲁，你昨日指证成王时信誓旦旦，今日又翻供指认本宫。你的话，尚能取信于人否？
因小人家眷被皇后掌控！哈鲁涕泪交加，昨日指证成王，是恐家人受害。今日得知家眷已脱险，方敢吐露实情！
张文远乘势追击：陛下，臣尚有人证！传尚衣监宫女翠缕！
翠缕被押上殿时，浑身战栗如筛。她跪伏在地，不敢直视苏婉儿。
翠缕，将你所知如实道来。张文远厉声命令。
是...是...翠缕声音发颤，奴婢曾亲眼得见皇后娘娘深夜接见北狄使者，还...还听闻他们密议如何构陷成王殿下...
赵元宸面沉似水：翠缕，你前日方供认受成王指使，今日又翻供指认皇后。你可知欺君之罪当斩？
翠缕叩首如捣蒜：陛下明鉴！前日奴婢是受皇后胁迫，今日所言句句属实！皇后...皇后还许诺事成后赐奴婢重赏...
朝堂之上顿时议论纷纷。众臣交头接耳，投向苏婉儿的目光中满是猜疑。
靖北侯愤而出列：陛下，老臣以为此事蹊跷。皇后为国操劳，屡建奇功，岂会通敌叛国？此分明是有人构陷！
张文远即刻反驳：老侯爷此言差矣！正因皇后深得陛下信重，才更便于与北狄勾结！况且...
他故意顿住，环视群臣：且诸位可还记得，当初皇后是如何入宫的？她乃罪臣之女，对陛下、对大周怀恨在心，勾结北狄报复，岂不合情合理？
此言触及众人心事。当初苏婉儿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入主中宫，本就引发诸多非议。此刻被旧事重提，立时令不少朝臣心生动摇。
苏婉儿终于启唇，声线依然沉静：张大人真是用心良苦。这一桩桩、一件件，编排得如此天衣无缝。然则...
她缓步下阶，行至翠缕面前：翠缕，你既言亲眼得见本宫接见北狄使者，那本宫问你，那使者是何形貌？身长几许？面相如何？衣着怎样？
翠缕顿时语塞：这...奴婢...奴婢记不真切了...
记不真切了？苏婉儿浅笑，如此要紧之事，你竟记不真切？
她又转向哈鲁：你言本宫控制你家眷，那本宫问你，你的家眷现在何处？本宫又是如何控制的？
哈鲁亦支吾其词：在...在...小人不知...
张文远急忙插话：皇后娘娘何必威逼利诱！
威逼利诱？苏婉儿转身面对众臣，诸位都看见了，这两个所谓人证，连最基本的情形都说不分明。这样的证词，尚能取信？
一直沉默的赵元宸忽然开口：张爱卿，你言这些密信是从皇后宫中搜出，是何时搜得？何人搜得？
张文远一怔：是...是今晨臣带人搜得的...
赵元宸声转冷厉，未有朕的旨意，谁允你搜查皇后寝宫？
张文远顿时冷汗涔涔：臣...臣是为查明真相...
好一个查明真相！赵元宸猛拍御案，你擅搜皇后寝宫，伪造证据，胁迫人证，构陷国母，该当何罪！
张文远跪伏于地：陛下明鉴！臣一片赤诚，皆是为了大周啊！
为了大周？赵元宸冷笑，朕看你是为了成王罢！
恰在此时，殿外忽传急报：陛下！边关八百里加急！
一员风尘仆仆的将领疾步入殿，单膝跪地：陛下！靖北关大捷！北狄大军中伏溃败，我军乘胜追击，收复失地三百里！
赵元宸大喜，是何人指挥？
将领昂首，声若洪钟：是皇后娘娘月前密遣的神机营将士！他们携娘娘亲手绘制的布防图，在靖北关外设下天罗地网，方得大败北狄！
朝堂之上一片寂然。众臣皆被这消息所震撼。
赵元宸望向苏婉儿，目中满是感佩：皇后，你...
苏婉儿微微躬身：臣妾未得陛下允准，擅自调兵，请陛下恕罪。
何罪之有！赵元宸快步下阶，亲自扶起苏婉儿，你为大周立下如此奇功，朕当重赏才是！
他转身面对众臣，声震殿宇：而今，尚有谁疑皇后通敌叛国？
张文远面如死灰，瘫软于地。
苏婉儿却道：陛下，此事尚未了结。张大人方才出示的证据，虽系伪造，然伪造得如此精妙，必有高人指点。
她目光扫过群臣：且成王身在狱中，如何能与外界联络？朝中必定尚有他的同党！
赵元宸颔首：皇后所言极是。萧战！
臣在！
即刻彻查天牢，看是何人与成王传递消息！同时搜查张文远府邸，寻获更多证据！
遵旨！
退朝后，苏婉儿与赵元宸并肩行于御苑。
今日好生凶险。赵元宸轻声道，若非你早有准备，恐真要让他们得逞了。
苏婉儿摇首：臣妾亦是侥幸。若未及时得闻边关捷报，今日恐难服众。
你总是这般谦逊。赵元宸执起她的手，然成王势力较我们所想更为庞大。今日虽挫其阴谋，难保不会再有下次。
苏婉儿点头：陛下所言极是。且臣妾觉得，今日之事过于顺遂，似乎...似乎有人在暗中相助。
赵元宸蹙眉：你是说...
臣妾亦难断言。苏婉儿望向远方，但总觉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恰在此时，红玉疾步而来，奉上一张字笺：娘娘，此物是在张文远府中发现的。
苏婉儿展开字笺，其上唯有一行小字：
游戏，方启序幕。
她心下一震，这字迹竟与当初太皇太后留下的那封信如出一辙！
原来，真正的幕后黑手，始终未曾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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