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共守”的御匾在威远侯府正厅散发着沉静而威严的光泽，仿佛为这座府邸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底气。
府中的气氛也因这份来自最高处的认可而变得更加轻快明朗。
这日午后，侯府的门房急匆匆来报：“王爷，世子爷！府门外来了好多人，说是从江南来的，领头的是位女首领，指名要见世子爷！”
“江南来的？女首领？” 林逐欢正和祁玄戈在暖阁里对着内务府送来的婚服图样挑挑拣拣，闻言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难道是……阿鸢姐他们？！”
他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看什么图样了，拉着祁玄戈就往外走：“快！肯定是他们！江南水寨帮的弟兄们！”
祁玄戈被他拽着，脚步却配合地加快。江南水寨帮……他记得。那是林逐欢在江南查案时结识的江湖力量，帮主为护林逐欢而牺牲，帮众曾与他们并肩作战对抗安王势力。这份情谊，非同一般。
侯府大门外，果然热闹非凡。停着几辆大车，上面堆满了用油布盖着的箱笼。
为首一人，身姿矫健，穿着一身利落的靛蓝色劲装，腰间佩着短刀，小麦色的皮肤，五官明丽，眼神清亮锐利，正是如今水寨帮的副帮主，名唤沈鸢。
她身后站着几十号精悍的汉子，虽风尘仆仆，却个个精神抖擞，带着江湖儿女特有的豪爽之气。
“阿鸢姐！” 林逐欢快步迎出大门，脸上是毫不作伪的欣喜。
沈鸢看到林逐欢，眼中也瞬间涌上笑意，大步上前，抬手就在林逐欢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
“好小子！看着气色好多了！在京城养得白白嫩嫩的！” 她声音爽脆，动作也带着江湖人的不拘小节。
祁玄戈站在林逐欢身侧，看着沈鸢落在林逐欢肩上的手，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但并未出声。
他知道沈鸢的为人，更知道她与林逐欢之间是过命的交情。
“这位就是祁将军吧？” 沈鸢目光转向祁玄戈，抱拳行礼，态度不卑不亢，“久仰将军威名！在下沈鸢，江南水寨帮现任帮主。当年在江南，多亏将军及时驰援！”
“沈帮主客气。分内之事。” 祁玄戈抱拳回礼，言简意赅。
寒暄过后，沈鸢脸上笑容微敛，带上了几分追忆的郑重：“世子，祁将军，我们这次来，一是听说世子身体康复，特来探望；二来……”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是奉老帮主生前遗命。”
林逐欢和祁玄戈的神色也肃然起来。
沈鸢回头招了招手，立刻有水寨帮的弟兄从车上小心翼翼地搬下几个大箱子。
打开一看，里面是码放整齐的、散发着清雅香气的龙井新茶；色泽绚丽、针脚细密的苏绣锦缎；还有一匣子一匣子精致的江南糕点。
“老帮主生前常说，” 沈鸢看着林逐欢，眼神真挚，“世子您是他见过最聪明也最有情义的贵人。他临走前拉着我的手叮嘱：‘若世子将来有喜事，无论多远，定要带着帮里的弟兄们去讨杯喜酒喝！咱们水寨帮，就是世子娘家人！’”
娘家人……
这三个字像一股暖流，瞬间击中了林逐欢的心房。
他想起了那个豪迈耿直、最终为掩护他而倒在血泊中的老帮主，眼眶不由得一热。
这份来自江湖的、带着草莽气息却无比真挚的承诺，比任何金银珠宝都更让他动容。
“阿鸢姐，老帮主他……” 林逐欢的声音有些哽咽。
“老帮主在天之灵，看到您平安顺遂，定会欣慰。” 沈鸢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脸上又绽开爽朗的笑容，指着其中一个单独的小箱子，“喏，这是帮里姑娘们的一点心意，听说您要办‘大事’，熬了好几个夜赶出来的。”
箱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几十方丝帕。
帕子的料子算不上顶好，但每一方上面都用鲜艳的红丝线，绣着双“囍”字。
针脚或许不够宫廷绣娘那般精细，却透着朴实的欢喜和祝福。
“双囍帕子！” 林逐欢拿起一方，指尖抚过那对红艳艳的囍字，心头暖意更盛。
他抬头看向沈鸢和那些眼含期待的水寨帮弟兄，朗声笑道：“喜酒！必须有！管够！阿鸢姐，各位兄弟，你们来得正好！我这正愁人手呢！”
他眼珠一转，带着点狡黠和兴奋，凑近沈鸢：“阿鸢姐，我记得咱们水寨帮在江南，有好几艘特别气派的花船？就是那种能挂满灯笼、在湖上漂着像仙宫似的？”
沈鸢挑眉：“怎么？世子想在京城也弄个花船游湖？”
“不是游湖！” 林逐欢笑容灿烂，带着不容置疑的期待，“我是想在京郊的镜湖上办典礼！主台就设在大花船上！阿鸢姐，能把你们最漂亮的那艘花船，借我用用吗？要最大的，最稳的！还得能挂好多好多灯笼！”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仿佛已经看到了那艘灯火辉煌、承载着他和祁玄戈礼成的花船。
祁玄戈站在一旁，看着林逐欢神采飞扬地与沈鸢商量着花船细节，看着水寨帮的弟兄们因能帮上忙而露出的淳朴笑容，再看着林逐欢手中那方绣着双囍的帕子。
他心中那片因过往血火而略显冷硬的角落，被这充满烟火气的、来自江湖的暖意和祝福，悄然浸润。
江南的花船，京郊的镜湖……祁玄戈的目光落在林逐欢兴奋的侧脸上。
只要是他想要的，只要是他觉得好的，那便……随他吧。
他微微颔首，对沈鸢道：“有劳沈帮主。船只调度，所需费用，侯府承担。”
沈鸢看着这对璧人——一个兴高采烈地筹划，一个沉稳无声地支持——心中了然，笑容更深：“好说！世子放心，祁将军放心！包在咱们水寨帮身上！保管给您把江南最风光的花船，‘开’到京城镜湖来！”
侯府门前，阳光正好，映照着江南远道而来的礼物，映照着那方朴实的双囍帕子，也映照着林逐欢眼中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祁玄戈沉默地站在他身侧，像一座可靠的青山。
通往礼成的路上，又汇聚了一股来自江湖的、温暖而坚实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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