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的指尖触碰到那枚自魂海深渊飞出的青铜钥匙时，钥匙表面铭刻的“噬魂海眼”四字骤然燃烧！幽蓝火焰裹挟着刺骨寒意，瞬间蔓延至整条臂膀。身后，林惊涛丹田处的空洞边缘凝结出冰晶，墨辰以血绘制的锁元符阵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素心眉心的青莲光华明灭不定，发梢的灰白竟又蔓延了几分。
“钥匙在吸收我们的生机……”素心声音虚弱，探灵梭的残片在掌心震颤，“它需要活人生气作为引路的燃料。”
话音未落，青铜钥匙脱手飞出，悬于半空，投射出一道幽光，指向魂海深处。光芒所过之处，粘稠的墨色浆海无声分开，露出一条通往无尽黑暗的阶梯。阶梯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扭曲、哀嚎的残魂强行拼凑而成，每一级台阶都散发着令人神魂战栗的怨念。
“没有退路了。”墨渊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的同伴，率先踏上了魂阶。脚掌落下的瞬间，阶梯上的残魂发出尖锐的嘶嚎，冰冷的触感顺着脚底直冲识海，试图侵蚀他的神智。然而，他眉心那枚融合了轮回紫玉碎片与九狱印记的灰玉符印微微一闪，便将这股侵蚀之力化解吸收。
四人沿着这诡异的魂阶向下而行，周围是绝对的黑暗与死寂，唯有钥匙投射出的幽光指引方向。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阶梯终于到了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却并非想象中的海底景象，而是一片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浩瀚星空。无数星辰在脚下运转，星云如轻纱般飘荡，远处有巨大的星体在诞生与湮灭。然而，在这片瑰丽的星空中央，却悬浮着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漆黑漩涡——归墟之眼。它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与能量，连时空在它附近都发生了扭曲，散发着万物终结的寂灭气息。
更令人心悸的是，漩涡四周，悬浮着九具庞大无比的尸骸。有巨龙、有神凰、有顶天立地的巨人……它们的尸身被灰色的秩序神链贯穿，牢牢锁在漩涡边缘，如同祭品。每一具尸骸都残留着令人窒息的威压，显然生前皆是了不得的存在。它们的本源力量正被归墟之眼缓缓抽取，化作维持其存在的养料。
“以远古神魔为祭，镇压此眼……好大的手笔。”林惊涛倒吸一口凉气，伤势都因震惊而暂时被压制。
“不，不是镇压，”素心瞳孔中青芒流转，看穿了部分虚妄，“是……喂养。有人在用这些神魔遗骸，喂养这归墟之眼，维持它的某种……平衡，或者说，是维持它的‘饥饿’状态。”
就在这时，那枚引路的青铜钥匙发出一声清鸣，化作一道流光，投入归墟之眼旁边虚空中的某处。那里涟漪荡漾，缓缓浮现出一座古老的石台。石台光滑如镜，表面刻满了与九狱印记同源的符文，台上静静摆放着一副看似普通的石刻棋盘。棋盘上，黑白双子星罗棋布，构成一个残局，散发出沧桑古老的意境。
一道模糊的虚影，缓缓自石台旁凝聚。他身着古朴道袍，面容笼罩在迷雾中，唯有那双眼睛，清澈如同孩童，却又深邃如同万古星空。他并未看向墨渊等人，而是注视着棋盘，轻轻落下一子。
“啪。”
清脆的落子声，却如同惊雷般在墨渊四人的神魂中炸响！霎时间，天旋地转，周围的星空景象骤然变幻！
墨渊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燃烧的战场，脚下是崩塌的神宫，耳边是神魔陨落前的咆哮。一名与素心容貌有七分相似、却更加威严的青裙神女，正将一枚轮回紫玉打入一名黑袍男子的眉心，而那名黑袍男子的面容，竟与墨渊一般无二！神女眼中含泪，唇边却带着决绝的笑意：“以吾之名，封汝九狱，镇此因果……待星海重燃，你我……再续前缘……” 画面崩碎。
林惊涛则看到了流云剑派覆灭的真相！并非外敌，而是宗门长老团为开启某个禁忌仪式，以全派弟子的性命与剑心为祭！他敬重的师尊，在仪式核心手持染血的长剑，眼神狂热，而年幼的林惊涛，则被一股力量强行送离了现场……画面闪烁。
墨辰眼前浮现的，是家族被污蔑为魔道、惨遭各大正道门派围剿的血夜。而在围剿队伍的最前方，他看到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的身影——天机阁主！正是他，提供了所谓的“铁证”，主导了这场屠杀！而墨辰的父母，在临死前，将一枚残缺的符印打入了他的体内……画面扭曲。
素心所见的，则是青娲娘娘补天之后，力竭坠落的景象。但并非传说中的功德圆满，而是被数道隐藏在虚空中的黑影偷袭！那些黑影的气息，与“窃命者”同源！青娲娘娘在最后时刻，剥离了自身一部分最本源的生机，化作一缕青光遁走，而那缕生机……似乎与她有着玄妙的联系……画面模糊。
四段被尘封、被篡改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他们的脑海，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与痛苦，也揭开了部分残酷的真相。
“万古如一梦，唯棋局残存。”石台边的道袍虚影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此局，名‘因果’。执白者，掌缘起缘灭；执黑者，定宿命轮回。尔等，可愿入局？”
墨渊强压下翻腾的气血与混乱的记忆，轮回之眼死死盯住虚影：“你是何人？窃命者何在？”
“吾名，守墓人。”虚影淡淡道，“亦是……摆渡人。看守此眼，亦摆渡有缘之人。至于‘窃命者’……他无处不在，或许，也曾是局中人之一。” 他的话模棱两可，却蕴含着惊人的信息量。
“此局何解？”墨渊沉声问道。
“简单。”守墓人虚影指向棋盘，“白子代表‘变数’与‘生机’，黑子代表‘定数’与‘终结’。尔等四人，可执白子。每落一子，需以一段真实不虚的‘因果’或部分‘本源’为注。胜，可得归墟之眼认可，取走紫玉碎片，甚至……窥见一线超脱之机。败，则神魂融入此局，成为滋养归墟之眼的养分，永世沉沦。”
“若我们不入此局呢？”墨辰咬牙道。
守墓人虚影抬手指向周围那九具被锁住的神魔尸骸，“它们的今日，便是尔等的结局。归墟之眼，需要‘养分’。”
别无选择。
墨渊与素心、林惊涛、墨辰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决绝。他们盘膝坐在了石台的白子一方。当他们坐下时，感觉自身的神魂似乎与这棋盘、与这片星空、甚至与那深不可测的归墟之眼产生了某种玄妙的联系。
棋局开始。
墨渊执白先行。他沉思片刻，并未贸然进攻，而是将神念沉入那段刚刚看到的、关于自身与青裙神女的记忆碎片，引动其中一丝悲怆与决绝的因果之力，化作一枚白子，点向棋盘天元之位！他要以此试探这棋局的深浅，也试探那守墓人的意图。
“啪。”
白子落下，棋盘微震。守墓人虚影似乎笑了笑，随手拈起一枚黑子，落在星位。子落，墨渊顿时感觉周身一紧，仿佛有无形的枷锁缠绕而来，要将他拖入某个既定的、绝望的命运轨迹。这正是黑子的力量，代表宿命与终结的压制。
“林师兄，助我！”墨渊低喝。林惊涛会意，他强提残存的一口纯阳剑气，并非攻击，而是将其化作一股斩断枷锁、一往无前的决绝剑意，融入墨渊即将落下的第二枚白子中。这一子，要斩断黑棋的压制！
然而，守墓人的黑子紧随其后，如影随形，再次将刚刚斩开的宿命枷锁加固，甚至反噬而来，让林惊涛闷哼一声，嘴角溢血。棋局之上，黑白双子瞬间纠缠在一起，杀机四伏，每一步都凶险万分，牵动着四人的心神与本源。
墨辰见状，双手疾挥，以自身精血在虚空中刻画出一道玄奥的“破障灵符”。符光闪烁，暂时干扰了黑棋的运势，为墨渊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素心则闭上双眼，青娲血脉之力缓缓流淌，试图感应棋盘规则中可能存在的、属于生命与创造的“生机”脉络，寻找规则的漏洞。
棋局在继续，四人合力，以自身感悟、记忆、情感乃至本源为子，与那神秘的守墓人对弈。每一次落子，都是一次神魂的碰撞与意志的比拼。墨渊对轮回的理解在加深，素心对青娲之力的掌控愈发精妙，林惊涛的剑心在破碎与重聚间变得更为纯粹，墨辰的符法也融入了对因果的领悟。
但守墓人的棋力深不可测，黑子如同命运的阴影，始终牢牢掌控着大局。四人渐渐感到不支，神魂消耗巨大，就连素心发梢的灰白都又多了几缕。
就在局势岌岌可危之际，墨渊目光扫过棋盘一角，忽然福至心灵。他想起在往生殿中，那盏残灯与九狱印记共鸣的景象，想起“窃命者”对九狱之力的觊觎与恐惧。这归墟之眼，这棋局，是否也与九狱有关？
他不再试图正面突破黑棋的封锁，而是将神念完全沉入眉心的灰玉符印，主动引动其中蕴含的、源自九狱本源的吞噬与镇压之力，混合着那一丝得自轮回紫玉的超脱气息，化作一枚极其特殊、散发着混沌光芒的白子，点向了棋盘上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劫位”！
这一子，并非为了争胜，而是为了……搅局！为了将“九狱”这个最大的变数，彻底引入这盘看似注定结局的“因果”棋局！
“咦？”
一直古井无波的守墓人虚影，第一次发出了略带惊讶的声音。他落子的动作微微一顿。
就在这瞬息之间，异变陡生！
整个归墟之眼，猛地剧烈震颤起来！那九具被秩序神链锁住的神魔尸骸，竟齐齐睁开了空洞的眼眶，发出无声的咆哮！棋盘上，所有的黑白棋子光芒大放，仿佛活了过来，开始自主移动、拼凑，似乎要演化出某种超越棋局本身的图案！
石台后方，那深不可测的归墟之眼漩涡中心，一点紫芒由弱变强，缓缓浮现——正是最后一块，也是最为核心的轮回紫玉碎片！它散发出磅礴的吸力，似乎要将整个棋盘、石台，乃至守墓人虚影都吸入其中！
守墓人虚影猛地站起身，迷雾下的目光第一次变得锐利无比，穿透虚空，死死地盯住了墨渊眉心的灰玉符印。
“原来……是你带来了‘钥匙’……”他的声音不再平淡，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盘棋……看来要提前结束了。”
漩涡深处，除了轮回紫玉，似乎还有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阴影，正在缓缓苏醒。一股凌驾于万物之上、漠视一切因果轮回的恐怖意志，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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