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山风呜咽。连续数日的污染与混乱,似乎让这片天地的自然循环也出现了异常。本该清朗的夜空被一层稀薄却无处不在的灰黑色雾气遮蔽,星辰黯淡无光,月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洒下惨淡朦胧的光晕,将起伏的山峦勾勒成一片片沉默而狰狞的剪影。
一支小小的队伍,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在崎岖陡峭的山脊与荒谷间无声穿行。他们避开了所有可能被监视的路径,依靠着玄灵终端中存储的古老地图、俘虏提供的大致方位,以及玉宸子道长对地气阴煞的敏锐感知,向着西北方向的黑风坳急速前进。
叶辰走在最前,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在昏暗的光线下扫视着前方的每一处地形。右臂依旧酸软无力,但他已经渐渐适应了这种状态,将大部分心神用在感知环境、规划路线上。星辰真元在体内缓缓流转,滋养着疲惫的身体和受损的经脉。
玉宸子道长紧随其后,气息内敛,步履沉稳,仿佛与周围的山石融为一体。他手中的“青冥剑”虽然灵性受损,但锋锐依旧,被他用布条紧紧缠在背后,以便随时出鞘。
阿帕背负着依旧昏迷但气息逐渐平稳的琪雅,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她额心的祖灵印记已经彻底黯淡,血脉之力几乎枯竭,全凭一股顽强的意志支撑。雷刃和山猫一左一右护卫两侧,两人都包扎着伤口,动作却不见丝毫迟缓,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玄灵走在队伍中间,紧紧抱着她的终端,另一只手握着那枚星舟碎片,时刻准备应对可能的能量探测。
而被封住修为、如同破麻袋般被玉宸子道长提在手中的俘虏执事,此刻已面无人色,眼神涣散,不知是恐惧还是绝望。
山路难行,加上刻意绕远和隐藏行迹,百里的路程在恶劣的环境和身体状况下,显得格外漫长。期间他们遇到了几次小规模的腐化生物群和诡异的能量乱流,都凭借丰富的经验和默契的配合,以最小代价迅速摆脱或解决,没有引发大的动静。
时间在沉默而急促的奔行中流逝。东方天际,开始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但那光亮仿佛被无形的力量过滤,显得浑浊而无力。
“前方五里,地气阴寒骤增,煞气凝聚不散,且有微弱却有序的能量波动……应该就是黑风坳了。”玉宸子道长停下脚步,低声说道,手指向一处被两座陡峭黑山夹峙的、如同巨大豁口般的山谷。
即使隔着数里距离,众人也能感受到从那山谷方向传来的阴冷、污秽、令人不适的气息。空气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混合了硫磺、腐肉和某种奇异檀香的怪味。山谷上空,灰黑色的雾气更加浓重,隐隐形成一个缓慢旋转的漩涡,丝丝缕缕暗红色的诡异流光在其中穿梭。
“好重的阴煞……此地天然格局便是聚阴敛煞之所,被古巫教改造后,更是成了邪祟巢穴。”玉宸子道长眉头紧锁,“大家收敛气息,服下‘敛息丹’。”
众人依言服下道长之前分发的丹药,周身气息顿时变得若有若无,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这是突袭前最后的准备。
按照既定计划,他们绕到黑风坳的侧后方,选择了一处相对隐蔽、可以俯瞰部分谷内情况的高坡作为临时观察点。
趴伏在冰冷的岩石后,众人凝神向下望去。
黑风坳内的情况,比俘虏的描述更加森严和诡异。
谷底地势相对平坦,却布满了嶙峋的怪石和枯萎发黑的植被。中央区域,一个用黑曜石、白骨和某种暗红色金属搭建而成的、约三层楼高的巨大祭坛矗立在那里,祭坛呈扭曲的六角星形,每个角上都燃烧着一团幽绿色的火焰,火焰中心隐约可见扭曲痛苦的人脸轮廓,发出无声的哀嚎。祭坛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流淌着暗红光泽的诡异符文,这些符文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不断从大地深处和空中那灰黑漩涡中汲取着阴寒的煞气和混乱的能量,汇聚到祭坛顶端一个悬浮的、拳头大小的黑色晶石中。
祭坛周围,上百名身穿黑袍的古巫教教徒盘膝而坐,围成数圈,口中念念有词,将自身的邪力注入祭坛的运转中。更外围,二十余具身披破烂铁甲、浑身散发着金属光泽和浓烈尸臭的“铁尸卫”如同雕塑般伫立着,它们眼眶中跳动着幽绿鬼火,手中持有沉重的锈蚀刀斧,一动不动,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杀气。
在祭坛正前方,一个身穿深紫色镶黑边长袍、头戴白骨高冠的枯瘦老者,正背对着叶辰等人的方向,仰头望着祭坛顶端的黑色晶石。他手中握着一根通体乌黑、顶端镶嵌着一个小型骷髅头的骨杖,杖身不时流淌过暗紫色的电光。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阴冷、沉凝、远超之前执事的强大气息——正是“阴骨祭酒”!
祭坛的运转似乎正处于一个平稳积蓄的阶段,能量流动有序而低沉。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祭坛顶端黑色晶石中蕴含的力量正在稳步增长,一旦达到某个临界点,恐怕就能为最终的“归墟之径”仪式提供庞大的能量支持。
“祭坛的能量节点,主要分布在六角星祭坛的六个角,以及连接祭坛与地脉、空中的几处能量传输脉络上。”玄灵压低声音,根据观察快速分析,“最脆弱的应该是空中能量漩涡与祭坛的连接点,以及地脉能量输入节点。但这两个地方必然有重兵把守,而且一旦攻击,很容易被祭酒察觉并反击。”
“按照计划,第一波攻击,由我和雷刃、山猫负责,攻击祭坛西北角和东北角两个相对外围的能量节点,制造混乱,吸引铁尸卫和部分教徒的注意力。”玉宸子道长沉声道,眼中精光闪烁,“叶先生,你和玄灵、阿帕(带着琪雅)趁机从东南侧那个乱石堆死角潜入,利用震撼陷阱和烟雾弹掩护,直扑祭坛核心,目标——阴骨祭酒!记住,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打断能量积蓄,其次才是击杀或擒获祭酒,不可恋战!”
“明白!”叶辰点头,目光锁定下方那个紫色的背影,右手虽然无力,但左手已悄然握紧了星钥和那块星舟碎片。碎片传来微弱的共鸣,似乎在响应下方祭坛中某种同源但被扭曲的能量。
“行动!”
随着玉宸子道长一声低喝,他和雷刃、山猫如同三道离弦之箭,借着高坡的掩护和地形的复杂,悄无声息地向着预定位置摸去。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嶙峋的怪石和浓重的阴影之中。
叶辰深吸一口气,对阿帕和玄灵打了个手势,三人带着琪雅,如同壁虎般沿着陡峭的岩壁,向着东南侧那处乱石堆缓缓移动。那里是祭坛视野的盲区,也是能量流动相对薄弱的缝隙。
时间,在紧张到极致的寂静中,一秒一秒流逝。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突然!
黑风坳西北角和东北角,几乎同时爆发出剧烈的能量波动和刺目的光芒!
西北角,玉宸子道长的身影骤然显现,手中“青冥剑”虽无往日青光,却带着一股决绝的破邪剑意,化作一道匹练,狠狠斩向那处角上燃烧的幽绿火焰和下方的能量符文节点!剑光所过,符文炸裂,幽绿火焰剧烈摇曳,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啸!
东北角,雷刃和山猫引爆了事先布置好的、用剩余灵能枪零件和高效炸药改装的“大礼包”!轰隆巨响中,火光与冲击波瞬间吞没了那个角落,不仅炸毁了部分符文,飞溅的碎石和破片更将附近几名措手不及的教徒掀翻在地!
突如其来的袭击,瞬间打破了黑风坳的平静!
“敌袭——!!”
尖锐的警报声和教徒们惊慌的呼喊响彻山谷。盘坐的教徒们纷纷起身,慌乱地寻找敌人。外围的铁尸卫眼中鬼火大盛,发出低沉的咆哮,一部分朝着西北、东北方向扑去,另一部分则快速向祭坛核心收缩,护卫祭酒。
整个祭坛的能量运转出现了明显的紊乱,六个角上的幽绿火焰明灭不定,符文光芒乱闪。
就是现在!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被两侧爆炸吸引,铁尸卫调动出现空隙的刹那,叶辰低喝一声:“走!”
他和玄灵、阿帕(背着琪雅)从乱石堆后猛然窜出,如同三道疾风,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祭坛东南侧!玄灵早已准备好的两枚震撼陷阱被她用力掷出,落在预判的铁尸卫行进路线上,爆发出强烈的闪光和刺耳的噪音,让几具靠近的铁尸卫动作一滞。
“什么人?敢闯圣坛!”阴骨祭酒猛地转身,深陷的眼窝中跳动着两点幽紫色的火焰,枯瘦的脸上露出惊怒之色。他显然没料到敌人竟然能悄无声息地摸到如此近的距离!
他一眼就锁定了冲在最前、气息独特的叶辰,尤其是叶辰左手闪烁的星钥微光和那块引起他注意的星舟碎片。
“星舟余孽?还有……那块碎片?!”阴骨祭酒的声音嘶哑如刮铁,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贪婪?“来得正好!圣主正需要更多‘钥匙’的部件和纯净的‘秩序’之血来完善仪式!给我拿下!”
他手中骨杖一挥,守在祭坛基座附近的最后六具铁尸卫,连同数名反应过来的精锐教徒,嘶吼着迎向叶辰三人!同时,他口中急速念咒,骨杖顶端骷髅头紫光大盛,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暗紫色鬼爪,带着刺骨的阴寒和摄魂的厉啸,后发先至,凌空抓向叶辰!
战斗,在祭坛核心瞬间爆发!
叶辰眼中寒芒爆闪,面对抓来的鬼爪和扑来的铁尸卫,他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左手星钥光芒大放,与右手中的星舟碎片产生强烈共鸣,一层稀薄却坚韧的银蓝色星光护盾瞬间在身前展开!
“嘭!”
鬼爪狠狠抓在星光护盾上,发出沉闷巨响。护盾剧烈荡漾,出现道道裂痕,却并未立刻破碎,为叶辰争取到了一线之机!他身形诡异一扭,如同游鱼般从两具铁尸卫的刀斧缝隙中穿过,左手并指如剑,星辰真元凝聚到极致,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刺阴骨祭酒心口!
“找死!”阴骨祭酒厉喝,另一只枯爪如电探出,五指指尖冒出寸许长的漆黑指甲,带着腥风抓向叶辰的手腕,同时口中喷出一股浓浊的灰黑色尸气,直扑叶辰面门!
近在咫尺,生死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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