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的心微微一沉,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清者自清。儿臣相信,父皇自有圣断。母后品性高洁,对父皇情深义重,绝不可能做出有损皇室清誉之事。那所谓的遗书,笔迹可验,刘太医家人可询,其来源更是可疑,分明是有人蓄意构陷,意图动摇国本。”
“构陷?”皇帝身体前倾,紧紧盯着肃王,“若是构陷,为何偏偏挑中此事?无风不起浪!当年你母后南巡归来,朕确实觉得她……有些不同,喜悦中带着忧愁,身体也时有不适,太医只说是旅途劳顿。如今想来……”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已不言而喻。
肃王袖中的手悄然握紧。皇帝果然起了疑心,或者说,这疑心或许早已存在,只是今日被彻底点燃。德妃和齐王这一招,确实毒辣,直接动摇了他在皇帝心中最根本的地位——血脉。
“父皇。”肃王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却有力,“儿臣是否皇家血脉,并非几份来历不明的证据可以定论。父皇若不信,可滴血验亲,可查问当年所有知情人。但儿臣恳请父皇想想,若儿臣身世果真有问题,谁最乐见其成?谁最迫不及待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露此事?其目的,恐怕不止是扳倒儿臣,更是要彻底毁去母后身后清名,让父皇与儿臣父子离心,让朝局动荡,好让有些人坐收渔利!”
他这番话,将个人身世问题直接提升到了朝堂斗争、甚至危害江山稳定的高度。同时,也隐晦地点出了齐王的急切与不智,反衬其用心险恶。
皇帝闻言,眼神闪烁不定。他重新靠回御座,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发出规律的笃笃声。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的噼啪轻响。
“你说得对。”许久,皇帝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疲惫,甚至更添沙哑,“此事不能单凭几份证据就妄下论断。齐王今日,确是太过冲动鲁莽。”他话锋一转,眼神再度变得锐利,“但你对齐王和德妃的指控,同样非同小可。毒害先皇后,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你那份药方,那个人证,那个华云鹤的手记……可能保证万无一失?若有一丝差错,便是你构陷兄弟、诬蔑庶母,其罪……也不小!”
这是警告,也是试探。皇帝在权衡,在评估肃王手中筹码的分量,更在判断这件事继续深挖下去,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又会将他这个皇帝置于何种境地。
肃王心知肚明。他今日抛出先皇后之死的真相,是一步险棋,但也是不得不走的棋。只有将水彻底搅浑,将更大的罪责悬在德妃和齐王头上,才能暂时对冲掉自己身世疑云带来的冲击,为自己争取时间和空间。
“儿臣所言,句句属实,证据人证皆在,愿接受任何查验。”肃王斩钉截铁道,“华院判医术精湛,德高望重,他的话太医院无人敢轻易反驳。华云鹤手记笔迹,太医院旧档中必有留存可对照。至于华素素姑娘……父皇方才也看到了,她的容貌……”
提到秦颜的容貌,皇帝的眼神明显震动了一下,那瞬间的恍惚和痛楚无法掩饰。像,太像了。不仅仅是容貌,还有那眉眼间的神韵,让他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温婉笑着的女子。
“她……”皇帝的声音有些飘忽,“她真是华云鹤的孙女?”
“是。华家当年因察觉先皇后病情有异,恐遭灭口,不得已让部分子孙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华素素便是华云鹤嫡亲的孙女,这些年来暗中保存证据,等待时机。”肃王半真半假地解释道。秦颜的真实身份过于敏感,此刻绝不能暴露。
皇帝久久不语,似乎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信息,也在权衡利弊。先皇后之死若真是毒杀,那不仅是后宫阴私,更是触及国本的大案,必须严查。但一旦严查,势必牵连深广,德妃、齐王、乃至他们背后的势力……朝局必将动荡。
而肃王的身世疑云,就像一颗毒瘤,与先皇后之死的真相纠缠在一起,让他这个皇帝进退维谷。严惩齐王和德妃,或许能暂时压下对肃王身世的质疑,但疑心一旦种下,便再难根除。若不严惩,又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先皇后?如何平息肃王心中的愤恨?如何让朝野信服?
“此事……朕知道了。”最终,皇帝做出了一个看似模棱两可,实则充满疲惫的决定,“德妃及其兄长,禁足宫中府中,非诏不得出,等候宗人府与大理寺调查。齐王……闭门思过,无旨不得参与朝政。”
这个处置,暂时压制了双方,但并未做出最终裁决。既给了肃王一个交代(启动调查),也保住了齐王和德妃的性命与基本地位(仅是禁足思过),更将最终的决定权和时间,牢牢抓在了自己手里。
“至于你……”皇帝看向肃王,眼神复杂,“边关辛苦,你伤病初愈,且在京中好生休养。北狄使团不日将抵京商议和约细节,此事……仍由你主导接洽。你母后之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儿臣……谢父皇。”肃王躬身行礼。这个结果,虽未竟全功,但已在他的预期之内。皇帝需要时间权衡,他也同样需要时间,去巩固证据,去联络盟友,去应对德妃和齐王必然的反扑。将北狄和谈之事仍交给他,算是一个安抚,也是对他能力的认可,暂时稳固了他的地位。
“下去吧。”皇帝挥了挥手,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重新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陷在宽大的龙椅里,显得愈发苍老孤寂。
“儿臣告退。”肃王再次行礼,转身,一步步走下丹陛,走向那两扇沉重的殿门。他的背脊依旧挺直,步伐沉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掌心已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印痕。
殿门打开,刺眼的天光涌了进来。肃王微微眯眼,适应着光线的变化。门外,广场空旷,百官早已散去,只有少数侍卫如标枪般站立。远处,冯太师的轿辇刚刚起行,慢慢消失在宫道尽头。杨廷和不知何时已离开。齐王自然也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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