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红布与新衫
天刚蒙蒙亮,崔杋就揣着布包在院外候着了。布包里是他连夜数好的碎银,用红绳捆得整整齐齐,硌得他心口发慌又发烫。听见沈未央开门的动静,他慌忙把布包往怀里塞,手背在衣襟上蹭了又蹭,生怕沾了汗渍。
“早啊。”沈未央穿着件月白小褂,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发间别着支桃木簪,看见他手里攥着的草帽,忍不住笑,“这么早就来了?”
“睡不着。”崔杋挠头,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她,像看不够似的,“走吧,镇上的布庄开门早,去晚了好料子就被挑走了。”
两人并肩往镇上去,晨露打湿了裤脚,带着青草的凉。崔杋话不多,却总把路内侧让给她,遇见坑洼就伸手扶一把,指尖碰到她的胳膊,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去,惹得沈未央抿着嘴笑。
镇上的布庄果然刚开门,伙计正卸门板,见了沈未央就热络地打招呼:“未央姑娘来啦?今天想看点啥?”
“扯些红布,做被褥用。”沈未央走到柜台前,指尖拂过一匹正红色的杭绸,“这个颜色正,料子也软和。”
崔杋赶紧凑过去,伸手摸了摸,又拽了拽,生怕不结实。“就要这个,多扯几尺!”他掏出怀里的布包往柜台上一放,碎银滚落出来,闪着亮,“够不够?不够我再去取!”
伙计笑着算账:“够了够了,崔小哥这是要办喜事啦?”
崔杋的脸腾地红了,看了眼沈未央,见她低着头没说话,只是嘴角翘着,赶紧点头:“嗯,办喜事。”
沈未央没理他,又挑了匹湖蓝色的细布:“这个给你做件新褂子,成亲穿。”
“我不用……”崔杋想说自己有旧褂子,却被沈未央瞪了一眼,把话咽了回去,心里却甜得像浸了蜜。
扯完布,两人又去了杂货铺。沈未央买了些红绳、喜字剪纸,还有几束干艾草,说要挂在新房门楣上辟邪。崔杋啥都不懂,只负责拎东西,她指哪他就往哪走,像个听话的小厮,却总在她付钱时抢先掏出钱袋,动作快得像怕被抢似的。
路过点心铺时,沈未央停住脚,看着橱窗里的芙蓉糕。那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娘总说“吃了芙蓉糕,日子节节高”。崔杋看在眼里,没等她说话就冲了进去,买了满满一包,塞到她手里:“拿着,路上吃。”
阳光爬到头顶时,两人往回走。崔杋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红布从布包里露出来,在风里飘着,像团跳动的火苗。沈未央走在旁边,手里捏着块芙蓉糕,慢慢嚼着,甜香混着晨光,漫了满心窝。
“其实不用这么铺张。”她忽然说,“简单弄弄就行,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
“那不行。”崔杋立刻反驳,语气认真,“一辈子就一次,得风风光光的。我娘临走时说,娶媳妇就得让她穿红戴绿,不受委屈。”
沈未央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芙蓉糕递到他嘴边。崔杋愣了愣,张嘴咬了一大口,糕渣掉在衣襟上,他也不擦,就那么傻笑着,眼里的光比日头还亮。
回到村口,遇见张婶挎着篮子去浇菜,看见他们手里的红布,笑得眼睛眯成条缝:“这是备上啦?未央啊,崔杋这孩子实诚,你跟着他准没错。”
沈未央红着脸应了,心里却像揣了只暖炉,热烘烘的。
到家后,崔杋把红布小心翼翼地铺在炕上,用手抻了又抻,生怕皱了。沈未央看着他笨拙的样子,拿起剪刀开始裁布,指尖划过红绸,留下细碎的声响,像在裁剪未来的日子。
崔杋蹲在旁边看,看她低头时的侧脸,看她捏着剪刀的手指,看红布在她手下渐渐变成被褥的形状。他忽然觉得,日子就该是这样的,有红布的暖,有新衫的软,有身边人的笑,就算累点,也甜得让人舍不得眨眼。
窗外的蝉鸣渐渐响起来,夏天要到了。沈未央拿起那匹湖蓝色的布,在崔杋身上比划着,量着肩宽,袖口,指尖碰到他的皮肤,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一颤,却谁都没躲开。
红布在炕上摊着,像片晚霞。新褂子的料子放在旁边,散发着淡淡的浆洗香。空气里都是暖烘烘的,连风都带着笑,仿佛在说:好日子,这就来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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