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午后,长安城浸泡在慵懒的阳光里。
朱雀大街上,人流如织,车马喧嚣,胡商叫卖着西域的香料,酒肆飘出醉人的醇香,一切都笼罩在帝国中枢惯有的、略带疲惫的繁华之中。
突然,一声极其刺耳、仿佛撕裂了这层繁华绸缎的嘶吼,从明德门方向炸响,由远及近,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穿透力:“安——西——大——捷——!!!”
街面上瞬间一静。
挑担的货郎停住了脚步,酒肆二楼临窗的食客伸长脖子,连拉车的驽马都竖起了耳朵。
紧接着,蹄声如雷!
一匹浑身上下裹满黄尘、口鼻喷着白沫的骏马,像一道裹着风暴的影子,猛地撞入朱雀大街!
马背上,一个骑士的身影几乎与马鞍融为一体,他身上的安西军制式皮甲沾满泥污、暗褐色的血迹点点斑斑,头盔早已不知去向,乱发被风吹得像燃烧的黑色火焰。
他左手死死攥着缰绳,右手高高举起一杆插着三根染血雉羽的告急文书——象征着最高等级的八百里加急!
骑士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皇城的方向,布满裂口、干涸血痂的嘴唇再次爆发出沙哑却足以震动整个长安魂魄的呐喊:“雍——王——殿——下——大破吐蕃——!!!”
声浪横扫街市!
“轰——!”短暂的死寂后,巨大的声浪从四面八方的人群中爆开!
“安西?!”一个正蹲在街角售卖胡饼的老兵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全是茫然和难以置信的惊骇,手中的木铲“当啷”掉在地上,“安西……还有人?!还有……捷报?!”
他的喃喃自语淹没在更大的死寂里。
整个街面瞬间凝固!
挑担的货郎如遭雷击僵立当场,酒楼窗边的食客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这个名字,太遥远了!
遥远得像前朝的传说!
这声“捷报”,荒谬得如同鬼魅夜啼!
蹄声如雷!
一匹裹满黄尘、口鼻喷着血沫的骏马,驮着一个如同从地狱血池里爬出来的骑士,撞入朱雀大街!
骑士充血的眼睛几乎要瞪裂眼眶,布满裂口、干涸血痂的嘴唇爆发出石破天惊的呐喊:“雍——王——殿——下——大破吐蕃——!!!”
“雍王?李謜殿下?!”茶肆里,一个穿着七品绿袍的官员失手打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身却浑然不觉,他死死抓住同伴的胳膊,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他不是…不是在去年…暴病薨了吗?!怎么…怎么会在安西?!这不可能!!”
“收复疏勒、于阗——!!!”骑士的身影如闪电般掠过,马蹄踏碎街心的积水,泥点飞溅。
“疏勒?!于阗?!”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儒生浑身剧烈颤抖,手中的拐杖“笃笃笃”地敲打着石板,老泪纵横:“苍天啊!疏勒…那是老夫年轻时随军戍守过的城池啊!我以为…我以为它早就被吐蕃狗的夺去了!”
“阵斩蕃酋论莽热——!!!”最后一句咆哮,带着血沫和刻骨的恨意,如同一记重锤砸在长安城的心脏上!
“论莽热死了?那个吐蕃‘人屠’死了?!”
“安西军…安西军还在?!他们还在打?!还打赢了?!杀了论莽热?!”巨大的惊愕如同冰水浇头,让沸腾前的死寂延长了一瞬。
无数张面孔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茫然、震撼,以及被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神迹般的消息冲击得灵魂出窍的麻木!
仿佛整个长安都在努力消化这个足以颠覆所有人认知的骇人事实:那片被宣告死亡的土地,那片沉寂了十五年、被视为大唐帝国永远伤疤的绝域,竟然还在!
不仅还在,还孕育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捷!
而指挥这一切的,竟是“暴薨”的李謜!
积蓄了十数年的屈辱、绝望、遗忘与骤然迸发的狂喜,如同压抑了太久的地下熔岩,轰然爆发!
“天佑大唐!雍王威武!”
“安西军!!”
吼声不再是单纯的欢呼,更夹杂着哭嚎、尖叫和解脱般的宣泄!
有人扑通跪倒在地,向着西方重重叩首;有人疯了一样撕扯着自己的衣襟。
酒楼上,有人激动地将整壶美酒倾倒向楼下的人群;店铺里,伙计们不顾掌柜的呵斥冲上街头挥舞着布幡;深闺女眷推开绣楼的轩窗,抛下香帕彩绦;连街角的老乞丐都撑着破竹竿站起来,浑浊的眼睛里竟有了泪光!
“雍王!李謜!”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沸油的火星,点燃了整座长安压抑已久的屈辱与渴望!人群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匹快马,汇成了一股汹涌的人潮,欢呼声、哭喊声、狂笑声震耳欲聋,欢呼声冲破云霄!
这一刻,长安被热血点燃!
骑士冲到皇城承天门前,速度终于缓了下来。
马匹口吐白沫,四肢剧烈颤抖,眼看就要力竭倒地。
而就在这时,几名身着明光铠、腰挎横刀的神策军军官面色铁青地冲了出来,为首一人厉声喝道:“停下!边镇捷报,自有呈递规程!速随我去见大将军窦公!”
那军官伸手就想夺缰绳,意图将骑士和那份捷报文书一并控制。
骑士猛地一勒缰绳,疲惫不堪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人立而起!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鹰隼,狠狠盯向那军官,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声音盖过了喧嚣:“八百里加急!安西捷报!按制——直——呈——御——前——!”
他高举着那插着染血雉羽的文书,如同举着一柄燃烧的利剑!
文书上,安西都护府的大印和郭昕的私印在阳光下灼灼刺目!
周围的民众也爆发出巨大的声浪:“让开!让开!让英雄报捷!”
“挡路者死!”
“我们要听雍王殿下打了胜仗!”
人潮汹涌,群情激愤,无数愤怒的目光聚焦在那几个神策军官身上。
为首的军官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额头青筋暴跳,脸色由铁青转为惨白。
在这沸腾的民意和法理的双重碾压下,他终究没能敢在宫门重地、众目睽睽之下强行扣押信使。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通进司的值守宦官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份滚烫的文书,转身匆匆消失在深邃的宫门甬道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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