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重新连接上那些冰冷的监测线,林峰才真正感觉到身体各处传来的、迟到的报复性疼痛。左臂骨折处像是有人在里面用钝器慢慢敲打,后背的烧伤在镇定剂效果减退后重新燃起燎原之火,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间肌肉和挫伤的脏器。冷汗瞬间浸湿了病号服的内衬。
他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像一具真正虚脱的躯体,只有剧烈的心跳和压抑的喘息出卖着他刚刚经历的精力和意志的透支。
值班军医和护士很快进来,仔细检查了他的状况,重新评估了生命体征。
“血压偏低,心率偏快,体温有轻微上升趋势。”军医皱着眉看着监护仪,“可能是刚才受惊、加上活动引起的应激反应和轻微炎症。镇痛泵剂量可以稍微上调一点,加一组抗炎和舒缓神经的静脉注射。必须绝对卧床休息,不能再有额外活动了。”
护士手脚麻利地调整着输液泵的参数。冰凉的药液顺着血管流进身体,带来些许麻木和困倦感,但林峰用意志强行对抗着这股睡意。他需要清醒,至少再保持两个小时。
医护人员离开后,病房重归寂静。电子钟的数字跳动着:04:55。
距离06:00,还有一小时五分钟。
时间紧迫,但他的计划还需要最后一块拼图——一个合理离开病房,且暂时脱离医护人员直接视线监控的“医疗理由”。观景休息室的小插曲已经用过,不能再有第二次“意外”。他需要一个更正式、更无法被拒绝的由头。
他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那支电子体温计上。因为持续监测的需要,他的体温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记录一次。
一个冒险的念头浮现。
他艰难地挪动右手,一点一点,避开身上管线的纠缠,伸向床头柜。指尖碰到体温计的瞬间,他停顿了一下,倾听门外的动静——走廊安静,护士应该在值班台。
他慢慢拿起那支体温计。这不是水银的,是电子感应的,通常夹在腋下或含在口中使用。他需要让它显示一个“足够引起重视,但又不至于立即引发抢救警报”的异常高温。
含在嘴里?口腔温度容易受呼吸和液体影响,且容易被检查发现异常。腋下?需要时间,且同样可能被复查。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打着石膏的左臂上。石膏包裹之下,皮肤无法直接散热……如果……
没有时间犹豫了。他用右手拇指指甲,用力抠进体温计侧面一个极其微小的缝隙——那是电池仓的盖板边缘。得益于特种兵对装备的极端熟悉和手指的精准控制,盖板被撬开一条缝。他小心地取出那片薄薄的纽扣电池,然后用指甲在电池正极接触的金属弹片上,用力刮擦了几下。
刮擦会改变接触电阻,可能导致传感器读取电压出现微小偏差,在电子系统中,这种偏差有时会被放大,显示为温度异常。这是他在一次极端野外生存训练中,从通讯兵那里偶然听来的小知识,关于如何用简陋手段干扰早期型号的电子设备。
他不知道对这艘先进航母上的医疗设备是否有效,但值得一试。
重新装回电池,合上盖板。他将体温计小心翼翼地塞进自己左臂石膏上缘与皮肤之间的缝隙里,那里因为活动本就有些空隙,而且被石膏和绷带覆盖,不易察觉。腋下区域虽然被包裹,但靠近躯干核心,温度本就较高,加上石膏保温,以及可能的传感器干扰……
做完这一切,他把手臂放回原位,闭上眼睛,开始调整呼吸,让心跳和气息显得稍微急促一些,额头也逼出些许细汗——这对一个重伤疼痛且“焦虑”的病人来说,不算太反常。
大约二十分钟后,例行检查的护士走了进来,记录监护数据。看到林峰似乎比之前更显痛苦和烦躁,她拿起体温计:“再测一下体温吧。”
林峰配合地微微侧身,让护士将体温计塞进他右腋下——这是标准操作。但他心里知道,关键不在这里。
护士记录下腋温:37.8c。低热,符合炎症反应。
“有点烧,不过还好。继续观察,多喝水。”护士说着,习惯性地拿起那支电子体温计,准备做一下快速校准检查——这是严谨流程的一部分。她按下某个按钮,将探头短暂暴露在空气中。
林峰的心跳漏了一拍。
然而,就在探头暴露的瞬间,体温计的小屏幕闪烁了一下,显示出一个数字:38.5c。紧接着,又跳回正常的环境温度。
护士愣了一下,又试了一次。这次,屏幕短暂地显示了39.1c,然后恢复正常。
“咦?这支体温计好像不太准了?”护士嘀咕着,又换了一支备用的,给林峰测了腋温,还是37.8c左右。“可能是接触不良或者电池问题。这支得报修了。”她将最初那支“有问题”的体温计放在一边,准备稍后处理。
林峰暗自松了口气。干扰似乎起了作用,但不够直接有效。护士只是认为体温计故障,并未联想到他本人体温异常。
但这是个开始。他需要将“异常”引到自己身上。
在护士准备离开时,林峰用虚弱的声音开口:“护士……我……我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然后又发热……头也晕得厉害……比刚才更难受了……”
护士停下脚步,转身仔细看着他。林峰脸色确实比之前更苍白(部分是疼的,部分是憋气憋的),额头有汗,呼吸略显急促。监护仪上的心率也的确偏快。
“冷热交替?头晕加剧?”护士走回床边,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似乎比刚才更烫一点?也许是心理作用,也许是真有不明显波动。
“我帮你再测一次耳温,那个更准一点。”护士拿出了更精密的耳温枪。
林峰配合地偏过头。耳温枪读数:38.1c。比腋温略高,仍在低热范围,但结合他的主诉,值得警惕。
“体温在升高,伴随寒战和头晕……”护士记录着,表情严肃了些,“可能是感染迹象加重,或者有我们没发现的内部问题。我需要立刻报告值班军医。”
这正是林峰想要的。一旦上升到疑似感染或并发症,按照医疗规程,很可能需要将他暂时转移到隔离观察室或进行更深入的专项检查,而这些过程,往往会有一段相对独立的准备和检查时间。
几分钟后,值班军医带着两名助手匆匆赶来。再次详细检查,听诊,查看瞳孔,询问症状。林峰将“冷热交替、头晕加剧、恶心反胃”描述得更加具体,同时努力让身体表现出相应的微弱颤抖和不适表情。
“血象检查刚做过,白细胞计数确实偏高,有炎症。”军医看着平板上的数据,“现在体温呈上升趋势,伴有系统性症状。不能排除术后感染、肺部继发感染,或者烧伤创面毒血症早期可能。需要加强抗感染治疗,并考虑进行隔离观察,避免潜在交叉感染,同时安排紧急影像学复查,重点排查胸腹部隐匿感染灶。”
“隔离观察室现在有空的吗?”军医问助手。
“有一间常规隔离室空着,在医疗区西侧尽头。”
“好,准备转移。联系影像科,预约一个紧急增强ct,重点扫胸腔和上腹部。转移过程注意无菌操作,加强监护。”
命令迅速下达。林峰被用消毒单包裹,转移到一张带护栏的移动病床上,各种监护仪器改为移动模式跟随。一名医生和两名护士陪同,推着他离开病房,穿过长长的走廊,前往西侧的隔离观察区。
沿途,林峰半闭着眼睛,用余光记忆着路线和关键节点。隔离区相对独立,门口有缓冲间,内部只有一张病床和基础医疗设备,监控摄像头可能有,但人员进出频率会大大降低。
进入隔离室,他被小心转移到固定的病床上。医生和护士进行交接,布置好新的监护环境,调整了输液和用药。
“林峰同志,你暂时在这里观察。我们会密切监测你的情况,ct检查很快会安排。有任何不适,按床头的呼叫铃。”医生交代完,和护士一起退了出去,关上了隔离室的门。
缓冲间的门也关上了。室内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仪器规律的声响。
林峰慢慢睁开眼睛,审视着这个狭小的空间。墙壁光滑,没有多余的物品。头顶有一个摄像头,红灯亮着,表示在工作。墙角有通风口。呼叫铃在床头伸手可及。
时间:05:37。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二十三分钟。他成功获得了一个相对独立且理由充分的空间,但如何离开这个有监控的房间,前往机库,仍然是巨大的难题。
他不能直接从门口出去,缓冲间外可能有值守人员。通风管道?尺寸未知,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爬通风管等于自杀。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自己身上,落在那些管线和贴片上。然后,缓缓移向床头那些医疗设备。
一个更加大胆、近乎疯狂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这需要精准的时机,对身体极限的压榨,以及对航母内部应急响应流程的赌博式利用。
他深深地、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疲惫,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为了那一线唤醒沈皓的希望,这最后一步险棋,他必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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