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余烬与寒霜 - 清算、心痕与未竟之路
黎明好不容易刺破泸州城上空混着烟尘和水汽的阴云,光却弱得可怜,散不去街上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更照不亮人心里的害怕和郁闷。阳光落在回水沱渐渐平静却依旧浑浊的水面上,没了往日的波光,只剩劫后余生的死寂。昨晚那场神魔大战的礁石迷宫,现在只剩水下模糊的吓人轮廓,像睡着的巨兽,说不定啥时候就醒了。
庄府,以前泸州城里有名的富商宅子,现在彻底成了废墟。焦黑的木头、塌了的院墙、碎瓦砾、还有凝固的暗红血迹,默默说着昨晚的惨状。空气里飘着怪味儿——硝烟、血腥、水腥,还有点能量用过头留下的臭氧焦糊味。
低低的呻吟和压抑的哭声从废墟各处传来。活下来的庄家仆役和护院,还不到原来的三成,大多带着伤。他们互相扶着,麻木地收拾同伴的尸体,眼神空洞,好像还没从那个又长又险、真假难辨的夜里缓过来。
白辰和徐子东几乎用尽最后力气,才把昏迷不醒、气若游丝的杨紫从冰冷的回水沱里拖上岸。她身体冰得吓人,脸白得透明,湿短发贴在额头上,以前闪着光的眼睛闭得紧紧的,只有鼻子那几乎看不见的微弱起伏,证明人还活着。
“杨紫…撑住…”白辰声音哑得厉害,小心翼翼托着她的头,那双能指挥百兽、稳当有力的手,这会儿微微发抖。一种从没见过的恐慌,像冷蛇似的咬着他的心。他看到她嘴角残留的血迹,那是强行透支、伤了经脉的样子。
徐子东状况也不好,踉跄了一下差点倒,扶着断柱子才站稳。他脸蜡黄,嘴唇干裂,用异能对抗水脉邪气太耗神,精神跟被暴风雨淋过似的乱糟糟,太阳穴疼得突突跳。但他看到白辰眼里快绝望的着急,还是强撑着,和白辰一边一个架起杨紫,深一脚浅一脚往庄府还能遮风挡雨的偏房挪。
庄子豪魂不守舍地跟在后面,像被抽了魂的木偶。他扫过满目疮痍的院子,看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尸体,最后盯着父亲昨晚倒下的地方。那儿只剩一滩没干的暗红,还有几块被大力震碎的青石板。撕心裂肺的疼和巨大的空茫把他淹没,眼泪早流干了,只剩喉咙里堵着的硬块,让人喘不过气。
把杨紫轻轻放在偏房唯一完整的床上,白辰动作轻得像碰稀世珍宝。他从贴身包里掏出个温润的白玉小瓶,上面刻着细云纹——这是离开白旗镇时,“千手神医”释如心郑重给他的保命药“还阳续命散”,就三粒。他毫不犹豫倒出两粒红药丸,小心撬开杨紫的嘴喂进去。另一粒,塞给快虚脱的徐子东。
“运功化开,稳住心神,别让我再分心救你!”白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还有点少见的焦躁。他自己又把温热的手覆在杨紫冰凉的额头上,闭眼聚起剩下的精神力,像细丝线似的慢慢输进她的识海,小心引导着霸道的药力,修复她快没了的生机和受损严重的生物电场。这活儿特耗神,他额头上很快冒了汗。
徐子东知道现在情况急,不废话,盘膝坐下吞下药丸,努力用体内剩的气化解药力,蜡黄的脸渐渐有了点血色,但眉宇间的疲惫和灵魂里的虚弱,不是药能一下子治好的。
庄子豪默默看着这一切。他看白辰对杨紫近乎虔诚的救治,看他眼里藏不住的担心和疼惜;看徐子东强撑着不倒下;看杨紫为毁节点付出的惨重代价。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对父亲的巨痛,有对自己引来灾祸的愧疚,有劫后余生的茫然,更被这个小团队在绝境里的坚韧、牺牲和牵绊深深震撼。这些情绪像热岩浆,冲散了他的害怕和犹豫,慢慢冷却凝固,变成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天彻底亮了,官方力量才开始介入。刺耳的警笛和军队皮靴声打破了死寂。警察和一小队士兵封锁了码头区和庄府周边,看着眼前的惨状,满脸震惊和不敢信。烧了的仓库、怪地裂、死状奇特的尸体(尤其是九菊术士身上非刀非枪的伤)…这些都超出了他们的理解。
乱查一通、“充分”讨论后,一份冠冕堂皇的调查报告很快出来了:把一切归为“本地帮派(刘秃子余党)火并引发的大火和爆炸”,还有“偶然的地质塌陷(地龙翻身)”。庄府的惨案,含糊说成“土匪趁地动抢劫,庄老爷抵抗遇害”。一套漏洞百出却“政治正确”的说法被快速定下来,没人深究那些没法用常理解释的细节。时代洪流下,个人的真相往往被轻易盖住。
真正的清算和收尾,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悄悄进行。
白辰忍着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惫,通过乔老板的秘密渠道,请来一位隐居泸州的老中医。老先生穿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头发胡子都白了,眼神却温润得像婴儿,指头上满是老茧。他到偏房看了杨紫的状况,没多问,叹口气说:“造化之奇,雷霆之损…非常之人,非常之劫啊。”他拿出古朴的针囊,里面是细如牛毛的金针。凝神静气出手如电,一套失传的“渡厄金针术”下来,杨紫苍白的脸竟奇迹般有了点淡血色,呼吸也平稳了些。
“命暂时保住了,”老先生收针,语气凝重,“但雷霆之力反噬不一般,伤了根本。得静养,得用奇药,更得要时间。能不能恢复原样,我不敢说,要看她的造化和意志。”他留下几副调理元气的方子,悄悄走了,像从没出现过。
同时,怎么处置重伤被俘的土屋弘和黑泽凛也提上了日程。白辰用加密频道联系上白二爷。当晚,一队气息沉稳、动作利落、穿普通苦力衣服的人,悄悄潜进庄府废墟下的秘密地窖。他们给昏迷的两人注射了能抑制异能和精神力的特制药剂,用刻着符文的精钢“禁魂锁”捆结实。在徐子东的指引下(他勉强认出一条相对安全的水路),两人被塞进一艘臭烘烘、伪装成运夜香的木船,神不知鬼不觉从水路押出泸州,他们会被御兵卫严加审讯,想挖出九菊更多秘密。
庄家的未来,罩在悲凉和不确定里。产业毁得差不多了,家主没了,以前巴结的亲友商会大多躲着,世态炎凉让人寒心。庄世铭的灵堂设得简单冷清,只有几个忠心老仆和乔老板等几个人来吊唁。
就在这凄风苦雨里,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庄府门口。是林婉君。
她穿一身素净的月白旗袍,没化妆,眼圈有点红,手里提个精致食盒。她显然从什么渠道知道了庄家的事,不顾家人劝阻,执意要来。
庄子豪正麻木地跪在灵前烧纸,看到林婉君,空洞的眼神动了动,又暗下去,还下意识想躲开。他现在是“灾星”,是“怪物”,不想再连累任何人,尤其是这个对他有过善意的女孩。
林婉君却径直走过来,把食盒轻轻放他身边,里面是她亲手熬的参汤和清淡点心。
“庄…子豪,”她声音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抖,“节哀。”
庄子豪低着头不敢看她,声音干涩:“…林小姐…你不该来的…这里不干净…”
“我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不,也不是全知道,”林婉君打断他,声音轻却坚定,“但我看到了些…不一般的事。我知道,庄伯伯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东西…你也是。”她顿了顿,扫过偏房方向——那儿躺着昏迷的杨紫和疲惫的白辰、徐子东,“他们…是你朋友吗?”
庄子豪沉默了会儿,慢慢点头。
“跟他们在一起,你会安全点吗?”林婉君轻声问,眼里有关切,还有点超越普通闺秀认知的探究。
庄子豪又点头,这次更用力。
林婉君看着他苍白却坚毅的侧脸,好像懂了什么。轻轻叹口气,那叹息里没有轻视和害怕,反而有超越年龄的理解和…淡淡的惋惜。
“保重。”她最后只说两个字,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开,背影在废墟映衬下显得单薄却决绝。一段还没开始就注定没结果的乱世朦胧情愫,就这么无声散在晨风里。她知道,从昨晚起,他们的人生轨迹,已经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庄子豪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半天没动。心里因父亲离世而冰封的地方,好像被这短暂的温暖划了道细痕。疼还在,但某种决心更清楚了。
他转向白辰,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白大哥,等我处理完父亲的后事,我跟你们走。这能力…不该是诅咒,也不该是囚笼。父亲用命告诉我,它可以是…武器。守护该守护的东西的武器。”
白辰刚结束对杨紫的又一次精神力温养,闻言抬头看着眼前一夜长大的少年,看着他眼里混着悲痛、决绝和新生的光,重重点头。不用多说,一种基于牺牲和共同经历的沉重责任与信任,在两人之间无声建立。
团队暂时留在破了的庄府。徐子东需要时间恢复对水脉的感知。杨紫昏迷着,情况还危险,需要稳定。白辰自己也耗得厉害。他们像受伤的狼,缩在窝里舔伤口,攒着微薄的力气。
余烬还没冷,寒霜已沁进心里。胜利的代价这么赤裸裸又残酷,再坚韧的人也会觉得刺骨的冷。但活下来的人,没资格沉溺悲伤。他们得从这灰烬和寒霜里,汲取那一点点残存的温暖,然后踏上更凶险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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