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苑”的大门比想象中还要气派，也更令人窒息。高大的黑色铁艺门紧闭着，两侧是爬满常春藤的石砌门柱，顶上装着造型古典但明显是高科技的摄像头，冷冷地俯视着一切。门内延伸出去的柏油路平整得像黑色绸带，蜿蜒消失在浓密的树荫深处，偶尔能瞥见远处别墅一角奢华的轮廓。
空气里飘着山区特有的、带着草木清香的凉气，但吸进肺里却莫名让人觉得发闷。
赵建国开着那辆借来的、挂着“康健国际”标识的白色SUV，在距离大门还有五十米左右就被两个穿着深色制服、耳挂通讯器的保安抬手拦下了。这两人站得笔直，眼神锐利得像鹰，扫视过来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证件。”其中一个保安上前一步，声音平板，没有多余的感情。
赵建国感觉自己手心有点冒汗，他努力维持着面部肌肉的稳定，将两张伪造得几乎天衣无缝的“康健国际”专家工作证和晚宴医疗支援邀请函递了过去。副驾驶上的秦望舒则平静地望向窗外，仿佛对这一切司空见惯。
保安拿着证件，走到旁边一个小亭子里，对着仪器扫描，又对着通讯器低声说了几句。那几秒钟，车内安静得能听到空调出风口的微弱声音。赵建国甚至能听到自己太阳穴血管跳动的声音。
终于，保安走了回来，将证件递还，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b2区域，医疗支援点。请遵循指示牌行驶，不要进入非指定区域。晚宴结束后请及时离开。”
黑色大门无声地滑开，露出一条通往内部的通道。
“操，跟过关似的……”赵建国低骂一句，缓缓踩下油门，车子驶入了这片静谧得过分的地界。
里面的奢华和森严是并存的。宽阔的道路两旁是精心修剪的草坪和名贵树木，一栋栋风格各异的独栋别墅隐匿在林木之后，私密性极好。路灯是温暖的暖黄色，但分布密集，几乎没有任何照明死角。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穿着同样制服的保安在巡逻，或者站在固定岗亭里。
“监控探头密度很高，”秦望舒的声音通过微型耳麦，清晰地传到外面指挥车里的林深和陈诺耳中，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周围，“型号很新，覆盖范围几乎没有盲区。”
指挥车里，陈诺面前的多个屏幕正显示着从纽扣摄像头传回的、有些轻微晃动的实时画面，以及车辆的大致定位。“收到。信号……还行，有点干扰，但还能传输。老赵，你开稳点，画面晃得我头晕！”
赵建国撇撇嘴，没敢回话，只是把方向盘握得更紧了点。
按照指示牌，他们很快找到了位于别墅区中心会所旁边的b2区域——一个临时搭建的白色医疗帐篷，旁边停着另外两辆印有其他医疗机构标识的车辆。这里距离陈诺之前圈定的重点怀疑区域b7栋，直线距离大约两百米，中间隔着茂密的绿化带和一个露天泳池区。
两人下车，从后备箱拿出医疗箱和其他装备。秦望舒动作自然流畅，赵建国则努力模仿着，但提着箱子的姿势还是更像拎着个工具箱。
帐篷里有另外两名真正的“康健国际”医护人员，看到他们进来，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这种高端活动的医疗支援大多是摆设，除非真有意外，否则他们乐得清闲。
秦望舒快速而专业地检查了一下帐篷里的急救药品和设备，然后对赵建国使了个眼色。两人默契地走到帐篷边缘，这里视野更好，可以观察到大部分晚宴区域和通往b7栋方向的道路。
会所里灯火通明，隐约传来优雅的钢琴声和人群的低声交谈。穿着晚礼服和昂贵西装的男男女女们，手持香槟杯，脸上挂着得体而疏离的微笑，在三五成群地交谈着。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那么上流。
但在这幅光鲜的画面之下，秦望舒和赵建国却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看到那边拐角那两个穿黑西装的吗？”赵建国借着调整听诊器的动作，嘴唇微动，声音压得极低，“站了十分钟了，没动过地方，眼神一直扫视人群，不像普通保安，更像……保镖。或者哨兵。”
秦望舒微微颔首，她的目光落在通往b7栋的那条岔路上。路口看似没有设卡，但有一个不起眼的岗亭，旁边也站着人。偶尔有车辆驶入那条路，都会在岗亭前稍作停顿，似乎需要经过确认。
“b7方向，戒备等级明显更高。”她轻声说。
时间一点点过去，晚宴在按部就班地进行。演讲、拍卖、社交……看起来就是一场寻常的富豪聚会。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宾利轿车，没有像其他车辆一样停在会所停车场，而是直接拐向了通往b7栋的那条路。它在岗亭前停下，车窗降下，司机似乎出示了什么，栏杆很快升起，车辆无声地滑入那片更加幽深的区域。
“有车进去了，”赵建国精神一振，“看不清后排的人。”
几乎同时，陈诺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一丝干扰的杂音：“捕捉到……b7区域……短暂的……无线信号峰值……很微弱……加密类型……没见过……”
秦望舒和赵建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那里果然不简单。
晚宴进行到中途，一个意外发生了。一位年纪较大的女士似乎因为空气不流通有些不适，被同伴扶到了医疗帐篷。秦望舒立刻上前进行专业处理，赵建国则在旁边打下手，递递东西。
处理过程中，秦望舒借着测量血压的机会，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帐篷外。她注意到，就在刚才那辆宾利进入b7区域后不久，两个穿着看似普通服务生制服、但步伐沉稳、眼神警惕的年轻男子，从会所侧门出来，看似随意地站在了离医疗帐篷不远不近的位置，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这里。
是巧合？还是因为他们这组“陌生”的医疗人员引起了注意？
秦望舒不动声色，处理完病人后，礼貌地将他们送走。那两位“服务生”又停留了几分钟，才转身离开。
“我们可能被留意了。”秦望舒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赵建国心里一紧，面上却不敢表露，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晚宴接近尾声，宾客开始陆续离去。指挥车里的林深下达了指令：“准备撤离，不要停留，不要有任何多余动作。”
两人依言开始收拾东西，和另外两名医护人员简单道别，然后上车，驶离。
当白色SUV再次通过那道森严的大门，汇入外面正常的车流时，赵建国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濡湿了一小块。
“妈的，这地方……真他妈像个镀金的笼子。”他忍不住感叹。
指挥车里，陈诺正在回放和分析今晚收集到的所有数据——视频、音频、信号记录。
“头儿，”他抬起头，脸上带着兴奋和困惑交织的表情，“可以肯定b7栋绝对有问题！安保级别异常，还有加密通讯信号。但是……很奇怪，除了那辆宾利，整个晚上几乎没有其他人员进出那栋房子。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或者说……里面的人，根本不需要出来？”
林深看着屏幕上定格的、那条通往b7栋的幽静岔路，眼神深邃。
面具之下，“云山苑”露出了它冰冷的一角。但核心的秘密，依旧被牢牢锁在那片看似平静的奢华之后。
他们的侦查，像是用手指轻轻叩响了一扇厚重的铁门，听到了里面空洞的回响，却无法窥见门后的景象。
而这回声，已经足够令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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