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遐把后海镇筹划海钓俱乐部项目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镇政府现在研究这个项目的可行性，寻找投资人。我走访了后海镇18个村子，他们干不了。一是投资额比较大，二是他们缺乏管理经验。在我看来，主要是后者，村干部没有做企业的职业素养。”
“所以，您就和我谈这个？”
郑遐微笑：“试试，也想听听你的建议。”
赖小华干脆了当地说：“遐哥，这个事情可以干。只是，外人恐怕干不了。”
郑遐很奇怪，招商引资不都得找外人么？
赖小华解释道：“遐哥，你来海门混社会时间不长吧，我和你讲啊，这里头很多门道。比如说我爸，他做生意只在海阳区那一片做，海阳区以外要做生意，只能和人合作，海门每个地方都有地头蛇，各是各的势力范围，一旦越界，就有人拆台、捣乱。”
“你和你家老头子也不行？”
赖小华摇头：“不行，除非您给我介绍一位有头脸的村干部一起干。遐哥，东山岛的人土蛮土蛮，没那么好说话。您知道海门多少人想来东山岛发财么？就是因为没办法搞定本地势力。搞海钓俱乐部，码头渔港、土地要用他们的，出海也要用到他们的人，必须要一起干。”
郑遐眼前浮现出王二武的样子……
”我可以给你介绍合作伙伴，村主任村支书，怎么样？“
赖小华说：“那还得谈，要看人。遐哥，东山岛的强人很多，上几辈都是做海盗的，早些年就搞走私，很有发财的路子，要看他们喜不喜欢干正事儿……”
郑遐心里一动：“慢点，东山岛的村干部除了干正事儿还有什么发财的路子，可以和我讲讲么？”
赖小华笑道：“遐哥，您是绿箭侠，我要和你讲了，你可别搞事。要不我就是不讲江湖道义了。”
郑遐微笑：“不搞事！我又不是警察，搞什么事？我就好奇。”
赖小华犹豫片刻：“那我就讲啦？”
郑遐板着脸不吭声。
赖小华见遐哥很严肃，也不卖关子了，说：“遐哥，你留意一下，昨天不是刮了一个通宵的台风么？这台风一过，东山岛上的大佬就开始行动了。他们会出海，去南海航线捞掉落的远洋集装箱……”
郑遐吃了一惊，我草，还有这种事儿？
“从马六甲到台湾、香港、到日本、韩国这条海运线是全球最忙绿的航线之一。一次台风过境，航线上的大型远洋货轮会掉落不少箱子，有的箱子不会沉，随着海流漂。有经验的船老大就出海寻着洋流去捡箱子……”
“箱子里有电器、汽车、手机、贵金属、化工制品、精密仪器、音响……啥好东西都有。捡几个箱子回来多的能挣上百万，少的也能挣几十万……”
“慢点慢点。”郑遐打断赖小华，“这个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赖小华说：“我们海门老街区有个铜锣街，专门就是卖这些东西的，只有老海门才知道，那里能买到很多黑市的好东西，全他妈的都是东山岛人的搞回来的。还有那种大排量摩托车……啧啧，可惜不能上牌，都卖外省去了。现在政府抓走私抓得厉害，铜锣街也萧条了，现在卖的东西都是东山岛的人捞箱子捞的。”
敢情是这个发财的路子！郑遐一想，这说不定就是王二武和王崇武这两个屌毛干的事。王二武海军出身，海情熟得要死，手下要人有人，要船有船，他不干才怪。
“这么干算犯法吧？”郑遐皱着眉头。
“你要说算犯法，那也算。说不犯法，没发现就是不犯法。人家不偷不抢，对吧？捡的！”赖小华乐呵呵地道，“这个秘密道上的人都知道，海事部门的人也会查也会抓，但是架不住人家渔民经验丰富，根本查不到。”
明白了！郑遐心说，老子又撞破一个天大的秘密。
“遐哥，海钓俱乐部的事情要搞，肯定赚钱。您考虑成熟了再找我，您得找对人。我有一帮哥们儿，都喜欢玩这个，家里都有钱，凑个千把万搞个公司，我再拉你入伙……”
“谈正经事儿，别考虑我。”郑遐打断赖小华，“这个事情你愿意干就好，等条件成熟了我叫你。”
“遐哥，这可是生意哇……”
“我知道。”郑遐现在满脑子都是王二武和王崇武的影子，“华仔，这件事先这样，我负责物色本地人和你合作，你接触一下，能不能干，你拿主意。”
“遐哥，您什么好处都不要，这说不过去吧。”
“老子是副镇长、是绿箭侠，干的是为人民服务的大事。”郑遐自嘲地笑笑，说，“我要和你讲后海镇如何增加财政收入、振兴乡村经济你也不懂啊。”
赖小华大笑。
……
赖小华开着宝马车一溜烟走了。
郑遐回到客厅，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新住处，百感交集。
看到这奢华精致的房子，他想起了赖海波、铁拐李，想起了王二武、王崇武……
他看到了一群驾驭命运的聪明人，靠着巧取豪夺过着舒适而体面的生活。
由此，他想到了为宝贝女儿潸然泪下的钟德利，为了一套房子抠抠巴巴的宋玉琢，为了政绩和前途埋头苦干的耿涛……唔，还有一个一穷二白、心怀正义的自己。
人和人真是不一样。
倘若不是赖小华仗义援手，自己这接下来的日子可狼狈得很呐。
清贫者未必无才，腾达者亦未必有德。看来，要干成一番事业，有时候走走偏门未尝不可。还是童伟国说的那句话能诠释自己的心境：结果才是最重要！
……
郑遐启动了皇冠老爷车。
他要去镇里找耿涛，有好多话想和他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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