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陈美洁的声音柔和又好听。
“唔，有点疼。”
“我这指力是专门练过的，指力不大，穴位刺激不到位，你忍忍。”
郑遐有些后悔体验这种按摩了，真的疼。陈美洁看起来纤弱，想不到手底下有些功夫。
“小郑。”
“嗯？”
“你这体格壮实得很，几乎没有多少体脂，是不是经常锻炼？”
“唔，平常健身比较多。”
郑遐感觉陈美洁的手慢慢偏移了后背，好像不经意地下滑……先是腰腹，然后慢慢到了尾椎。
郑遐全身肌肉一紧。
“哎，放松，你绷那么紧干嘛？”陈美洁“噗嗤”一笑，“我眼睛看不见，你紧张个什么？”
“我帮你在舒缓脉络。你放松。”陈美洁在解释她的动作。
“陈主任，你平常客人多不多？”郑遐忍着疼痛开始闲聊。
“白天不多，晚上会多一些。”
“那你白天要顾及单位的工作，晚上还闲不住，太忙了。”郑遐觉得她也不容易。
“唉，都是关系户，推都不敢推，不忙不行。”陈美洁叹口气，“副市长的老丈人、书记的丈母娘、公安局长的老爹，有时候市长还亲自来，你说我敢不忙吗？”
“老年人气血不足、经络堵塞、骨质增生……一堆的毛病，不是这里酸就是那里疼。我也是能帮就帮呗。”
郑遐暗暗吃惊，这不起眼的工作室能接触到海门市顶尖儿的人物。陈美洁不简单呀。郑遐心说，她一个盲人，谁给她介绍的这些高端客户？
“那是陈主任名气大，人家慕名而来吧。”
陈美洁笑笑，没吭声。全国技能竞赛金奖，这专业性还用说？花钱都买不到的服务。
郑遐脑子慢慢一转，明白了，这估计是童伟国的安排。童理才是真正的幕后大佬！有陈美洁这块金字招牌，市残联可以巴结到全市最顶流的权贵人物。——难怪陈美洁上班时间来去自由，没有人敢管她！
这年头，权力和钱财，在生老病死面前一钱不值。关注领导的健康，关注领导亲属的健康，这才是为领导提供看得见摸得着的服务呀！童伟国费尽心力把陈美洁从黑龙江跨越千山万水搞到海门来是有着明确目的滴！
就这么简单一番交流，郑遐觉得自己好像又从童伟国身上学到了。童理从一个司机一步一步爬到正处，那是有道理的。
“陈主任，有个事情和你讲讲。”
“你说。”
“宣文科接到省残联的任务，要编辑一本书，收集残疾人自强模范事迹。江理安排要提交6份材料。宣文科打算写你，怎么样？”郑遐打算开始谈正事儿了。
“咯咯，我有什么好写的？”陈美洁笑道，“体制内的写什么写？自己人夸自己人，让人家笑话。”
“各行各业都要有嘛，体制内的自强模范也是有代表性的。”郑遐想了想说，“海迪姐姐不也是体制内的，人家闻名全国。”
郑遐觉得自己这个说辞没问题。
“这种自强模范就是个虚名，不如来点实惠的。”陈美洁说，“我是个手艺人，也不在乎什么职务，好歹把职称弄高一些我也乐意。”
看来陈美洁也是个直爽人，郑遐说：“你现在不是副科级吗？比我可强多了。”
“我眼睛不好，压根儿就不想什么领导职务，把我职称调整到副高我就心满意足了。”陈美洁轻笑，“你能帮我么？”
郑遐脸儿有些发烫，这种事情哪里帮得上？何况，如果要论人脉关系，陈美洁甩他郑遐十条街不止。
郑遐说：“陈主任，你说笑了。你这种技术类人才，晋个副高是迟早的事情。”
副高对应副处待遇，普通人确实可以知足了，何况陈美洁看样子是个不差钱的。
……
陈美洁在郑遐肩背上噼里啪啦拍打半个多小时，问：“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郑遐整个脊背酸痛不已，嘴上却愉快地回应：“哎，好多了！舒服！果然是大师级水平。”
“起来喝杯茶吧。”
两人去了休息室，小妹端过来两杯茶。
“要写我，可以，不过我提个意见。”陈美洁“凝视”着郑遐。郑遐被她那种似看而非看的眼神弄得有些尴尬。
“陈主任，你说。”
“你在文章里巧妙地要点明我的个人婚姻状况。”东北女人果然胆大，“我还单着。”
陈美洁笑眯眯的，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模样。
啊？郑遐说：“陈主任……这，确实挺可惜，你那么优秀。”
“优秀有屁用？我要个男的。帮忙介绍一下？”
郑遐自从经历了两场“恋爱”，和当初的雏儿已经大不一样，也学会开开玩笑。
“陈主任，要不我已经有了女朋友，像你这样的我一定追。”这话一出口，郑遐觉得自己成熟多了。
“嗤！就会说漂亮话。咯咯咯。”陈美洁笑道，“你们部队有没有想要留海门的？”
郑遐实话实说：“我是北山湾炮团的，部队撤编，该转的都转了。我帮你留意留意，有合适的一定介绍。”
郑遐真的打定主意，有机会肯定是能帮就帮。
“老实说，这些年也有不少熟人朋友帮忙介绍对象，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就是个瞎子！”陈美洁愤愤地道，“不是我看不起残疾人，两个人身体都不好怎么相互照顾，对吧？残成一堆了，以后养孩子也不方便。就说现在吧，我想买个车开还得雇个司机，太别扭了。”
郑遐对这个直爽的东北大妞很有好感，这人不装。
“没错，你讲的对。陈主任，我帮你留意。”郑遐心说，这得找一个老家比古丈还穷的乡旮旯的军官或者士官才行，炮团的撤编撤完了，齐兵他们761仓库也是个大单位，说不定还有剩下的。
“哎，说了半天了，我刚才讲的个人问题能不能写嘛。”
“当然可以的。为了事业而忽略了个人生活，是可以写的。”郑遐回答得很真诚，这种八股文在部队也常见。
“写完了我要看。”
“行，没问题。”郑遐想了想，说，“陈主任，我觉得这次省残联收集这些材料，是为了出书，面向全国残联系统和全社会，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说不定对你调整职称也是有帮助的。”
“这就不好说了，给不给都是领导一句话。”陈美洁摸索着喝了口茶，“你就按你的思路写。说吧，你想了解什么？”
郑遐立马道：“陈主任，就从你少年时代求学，到北京参加全国技能竞赛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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