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之上,血战正酣。
董袭与何曼背脊相抵,周身仅余数十亲兵死守不退,在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的守军围攻中,勉力维系着这方寸的立足之地。脚下血浆黏稠,混着滑腻脏腑,每踏一步都似踩在泥淖之中。
“杀——!”董袭双目赤红,手中大刀舞得密不透风,格开数支攒刺而来的长枪,反手一记凌厉的劈斩,将一名冲得过前的守军悍然劈飞,其人倒撞出去,又带倒数名敌兵。但他左臂铁甲亦被划开一道深痕,鲜血汩汩浸透战袍。
何曼更是状若疯虎,那柄沉重的三股叉挟带骇人风声,每一次横扫皆如摧枯拉朽,守军的环首刀、木盾在其面前宛若纸糊,触之即碎,残肢断臂四处飞溅。他胸前插着几支兀自颤动的羽箭,幸得甲厚未入要害,然动作已显凝滞。
“顶住!给后面的兄弟腾出地方!”何曼嘶声怒吼,音似破锣。他猛地将三股叉刺入一名敌兵的盾牌,双臂骤然发力,竟连人带盾狠狠掼向汹涌敌群,暂阻其锋。
然而守军实在太多。东门守将显是已将此处视为生死攸关之地,不惜代价地将预备队投入战场。更多敌军正从两侧马道源源不断涌上城头,刀枪如林,寒光耀目,步步紧逼。董袭与何曼身边的士卒不断倒下,这用血肉撕开的突破口非但未能扩大,反在一点点被压缩。
“援军!我们需要援军!”董袭格开数支长矛,气息粗重地吼道。他焦灼地瞥向城下,后续云梯虽不断架起,士卒奋力攀爬,却在守军密集的滚木礌石与精准箭矢下伤亡枕藉,登城之速远不及消耗。
正值千钧一发之际,自城西方向传来的战鼓与喊杀声,竟明显衰竭下去。
南昌西门外,刘繇面色铁青,眼睁睁看着麾下丹阳精兵如被收割的麦穗般纷纷倒下,只觉心头滴血。
短短半个多时辰的猛攻,三千丹阳精锐已伤亡逾千!此皆是他立足丹阳的根本!城头守军抵抗之顽强远超预估,滚油、金汁、箭矢、礌石…每一次冲锋皆伴随惨重伤亡。虽太史慈勇不可挡,几度率先登城,与守军展开惨烈白刃战,却总在功成须臾被守军拼死逐回,功亏一篑。
“鸣金!传令张英,攻势暂缓,让儿郎们喘口气!”刘繇再难按捺,对传令兵厉声喝道。他无法坐视本部兵马如此无谓消耗。沈风、朱符欲拼,便由他们去拼,他的丹阳子弟绝不能尽折于此!
“明公!万万不可!”张英浑身浴血,刚从锋线撤下,闻令急谏,“此刻正是破城关键!您看东门、南门,沈、朱二将军皆在拼死力战!尤其东门声势极盛,必有我军已登城头!我军若此时松懈,北门守军预备队必全力驰援东面,彼处如何能挡?届时功败垂成,前番牺牲尽付东流啊!”
一旁太史慈亦抹去脸上血污,急声道:“州牧!慈愿再率敢死之士冲城一次!守军已是强弩之末,只要再坚持一刻,必能破城!此刻收兵,前功尽弃!”
刘繇看着眼前二将,复又望向城下堆积如山的丹阳子弟尸身,心痛与无名烦躁交织涌起。他岂不知此刻关键?然目睹嫡系精锐如此损耗,实难硬下心肠。
“够了!”刘繇烦躁挥手,“我丹阳子弟已尽力!沈风、朱符二人既欲破城,便让他们去拼好了!传令:放缓攻势,以弓弩压制城头,无我将令,不得再强行登城!”
“明公!”张英、太史慈犹欲再劝。
“执行军令!”刘繇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张英与太史慈对视一眼,皆见对方目中无奈与愤懑,然军令如山,只得抱拳:“…诺!”
西城战鼓声顿时稀疏,攻势明显缓滞。城头守军压力骤减,守将立时窥得战机。
南昌东门城楼,战况急转直下!
果如张英所料,西门压力一轻,原本被牵制于北门、西门方向的守军预备队,尤其是北门大股生力军,立时被调往形势最危的东城!
“援兵到了!杀尽登城官军!”叛军军官见援军旗帜,精神大振,声嘶力竭鼓舞士气。
刹那间,董袭、何曼只觉压力陡增!新投入战场的守军生力军如饿狼扑食,猛攻他们本已摇摇欲坠的阵线。长枪如林,密集刺来;冷箭自刁钻角度射向疲态已显的登城勇士。
“呃啊——!”一名紧随董袭的亲兵被三支长枪同时洞穿,壮烈殒命。
何曼一个疏忽,右腿被敌卒刀锋划开深可见骨的血口,踉跄一步,几欲跪倒,全仗三股叉支撑方未倒下。
“兄弟!”董袭奋力砍翻两名敌兵,抢至何曼身侧护卫。
缺口在不断缩小,登城士卒锐减。后续攀爬因守军可集中所有远程火力压制东面而变得举步维艰,云梯不时被推倒,伤亡惨重。
城下中军,沈风将一切尽收眼底,拳锋骤然攥紧!他猛地望向西方,虽不能亲见,但那明显稀疏下去的鼓角争鸣已说明一切!
“刘正礼…坏我大事!”沈风自齿缝间挤出数字,面沉如水。他苦心营造的破局之机,竟因刘繇私心而将倾覆!
贾诩在一旁,依旧面色无波,然眼底冷芒一闪而逝,低声道:“主公,西门懈怠,东门压力倍增,董、何二位将军恐难久持。为今之计,或令周仓将军率预备队强攻东门,做最后一搏;或…使其上前接应董、何二将撤回。”
城头之上,董袭与何曼的阵地已收缩至不足丈许。新上城的守军如铁桶般合围,刀枪并举,箭如飞蝗。
何曼拄着三股叉单膝跪地,右腿的伤口血流如注。董袭浑身是血,大刀已砍出数道缺口,仍死死护在何曼身前。
“董兄弟…”何曼喘着粗气,“今日怕是要栽在这里了。”
董袭一刀格开刺来的长矛,头也不回:“能与何兄并肩死战,董袭此生无憾!”
就在这生死关头,城下突然传来急促的鸣金声。
是撤军的信号。
董袭猛地抬头,眼中尽是不甘。他看见城下中军处令旗急挥,周仓率领的预备队正在城下接应,却终究没有投入攻城。
“走!”董袭当机立断,一把架起何曼,“弟兄们,交替后撤!”
残存的士卒且战且退,拼死护着二人向城墙边缘移动。云梯上,周仓亲自带人接应,用盾牌组成一道屏障,挡住如雨的箭矢。
待董袭、何曼及残余的十余人跌跌撞撞下到城脚,回首望去,只见城头上守军旌旗招展,欢呼震天。他们苦战多时才撕开的那道缺口,此刻已被彻底封死。
夕阳西下,南昌城依旧巍然屹立。
沈风立于中军旗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将士们抬着伤亡同袍缓缓后撤。城头守军的欢呼声随风传来,格外刺耳。
贾诩轻声道:“主公,今日之势已不可为。且收兵回营,从长计议吧。”
沈风久久不语,最后望了一眼那座让他功败垂成的坚城。
“传令,收兵。”
暮色渐合,攻城部队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与无声倒下的尸骸。南昌城头火把依次亮起,宛如一条胜利的火龙,嘲笑着城下的败退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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