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太后自尽了?”林笑笑瞪大眼睛,下意识抓住萧玦的衣袖,“这怎么可能?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关在宗人府吗?”
萧玦面色沉冷如冰,对来报的侍卫道:“详细说。”
侍卫单膝跪地,语速急促:“回王爷,今晨卯时初,宗人府看守按例送早膳,发现静室门窗从内紧锁,呼叫无应。破门而入后,见太后……梁上白绫,已气绝多时。桌上以血书八字,墨迹未全干。看守称子时巡查时还听见内有动静,寅时换班前最后一次巡查,静室已无声响,但未敢擅入。”
“从子时到寅时……”萧玦指尖在桌上轻叩,“两个时辰。看守可发现异常之人进出?”
“宗人府昨夜当值十二人,皆称未见外人。但……”侍卫迟疑道,“卑职查验现场时发现,静室后窗的插销内侧,有极细微的刮痕,像是用薄刃从外挑开过。窗外是后院荒草丛,地面泥土松软,却……无任何脚印。”
林笑笑倒吸一口凉气:“无脚印?轻功高手?还是……”她脑中闪过那些神出鬼没的“影阁”刺客。
萧玦挥手让侍卫退下,看向桌上那枚黑帆令牌和江南密报,眸色深不见底:“‘龙骨现世,天下易主’。这八字,与其说是遗言,不如说是……战书。”
“皇叔的意思是,太后不是自杀,是他杀?而且是黑帆会灭口后,故意留下的讯息?”林笑笑反应极快。
“或是灭口,或是……”萧玦顿了顿,“金蝉脱壳。”
“什么?!”林笑笑惊得差点跳起来,“假死?”
“未必没有可能。”萧玦走到窗边,晨光已完全透入,将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太后经营多年,在宫中、朝中乃至江湖都有暗桩。宗人府虽戒备森严,但若黑帆会真有‘影者’潜入,助她假死脱身,并非天方夜谭。毕竟,一具‘太后’的尸体,比一个活着的囚犯,对他们后续计划干扰更小。”
林笑笑脑子飞快转动:“但如果她假死脱身,为什么要留这么句耸人听闻的话?这不是故意引我们注意‘龙骨’吗?”
“这正是高明之处。”萧玦转身,目光锐利,“若她真死了,这话便是遗言,可搅乱人心,制造恐慌,为黑帆会的行动造势。若她没死……这话便是挑衅,也是阳谋。她料定我们得知‘龙骨’线索后必会追查,而追查,就可能踏入他们布好的局。”
他走回桌边,手指点在那份江南密报上:“海图、‘钥匙’、太后‘遗言’,时间如此巧合。黑帆会分明是故意将线索抛到我们面前,引我们前往那所谓的‘神陨之地’。”
林笑笑皱眉:“那我们……去还是不去?”
“去,必是龙潭虎穴。不去……”萧玦看向她,语气凝重,“黑帆会既认定你是‘钥匙’,便绝不会罢休。今日他们能潜入宗人府‘杀’太后,明日就可能潜入皇宫对你下手。敌暗我明,防不胜防。”
“所以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顺着他们的‘邀请’,去看看这‘龙骨’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林笑笑接话,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皇叔,我跟你去!”
萧玦看着她毫无惧色、反而隐隐兴奋的模样,心头那点凝重竟被冲淡了些许。他无奈摇头:“你可知此去何等凶险?海上风浪、未知之地、黑帆会埋伏,还有那虚无缥缈的‘龙骨’……”
“知道啊!”林笑笑理直气壮,“所以才更要去!皇叔你想,我是‘钥匙’对吧?没我这‘钥匙’,他们就算到了地方也开不了门吧?那我就是最重要的筹码啊!你把我留在京城,万一他们狗急跳墙,派一堆影阁刺客来抢人,你不在,谁能挡得住?还不如带在身边,咱们黄金搭档,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她说着,还挥了挥小拳头,一副“我很能打”的样子。
萧玦被她这歪理说得一时语塞,但细细一想,竟有几分道理。留她在京城,确实更危险。他沉默片刻,终于道:“此事需从长计议。海上航行非比陆地,需筹备船只、人手、物资,还要稳定朝局。北境虽暂安,狄戎元气大伤,但朝中太后余党未清,江南苏家虽倒,但其背后与黑帆会的勾连网未必全断。我们若离京,京城需有绝对可信之人坐镇。”
“小皇帝啊!”林笑笑脱口而出,“阿澈经过这次守城,成长很多了!还有杨老将军他们辅佐。再说了,咱们又不是一去不回,只是出趟远门……呃,可能有点远的远门。”
萧玦沉吟:“陛下年幼,尚需历练。杨老将军忠勇,但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朝中需一文一武,稳持大局。”
“文官……沈追?”林笑笑眼睛一亮,“如果他能找回记忆,以他的能力和对黑帆会的了解,坐镇京城再合适不过!而且他是沈将军之子,军中也有威望。”
提到沈追,萧玦眼神微动:“前提是,能找到他,且他……心向朝廷。”他拿起那枚黑帆令牌,“这令牌,或许是找到他的关键。”
“那我们还等什么?”林笑笑性子急,“现在就去查太后……呃,太后‘遗体’?还有宗人府现场!说不定有线索!”
萧玦看了看窗外天色:“你一夜未眠,先去休息。本王需进宫面圣,禀报北境战况及……太后之事。午后,我们再一同去宗人府。”
“我不困!”林笑笑嘴硬,却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萧玦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语气不容置疑:“去睡。这是命令。”他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些,“笑笑,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你必须保持精力。”
这难得的温和语气让林笑笑耳根微热,嘟囔道:“知道啦……那皇叔你也别忘了休息,你比我累多了。”
“嗯。”萧玦应了一声,目送她带着宫女离开,才转身对门外道,“备马,入宫。”
---
午后,宗人府。
气氛肃杀。太后的“遗体”已移入冰室,等待仵作验看。萧玦和林笑笑直接来到了那间出事的静室。
静室不大,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梁上那截白绫还未取下,在透过高窗的光线下投下诡异的影子。桌上,一张宣纸铺开,上面八个血字殷红刺目——“龙骨现世,天下易主”。
林笑笑凑近细看,鼻子动了动:“这血……有点怪味。不完全是血腥味。”
萧玦也俯身观察:“色泽偏暗,浓稠不均。太后若咬指或割腕取血,血量有限,书写时血迹应渐淡。但这八字,色泽深浅一致。”他指尖轻触纸面边缘,“纸是宗人府提供的普通宣纸,墨……并非砚台研磨,而是直接以血书写。但血中,似乎掺了别的东西。”
一名玄衣卫呈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从静室搜出的零星物品:一支未用过的毛笔,半盏冷茶,一个空碗,以及……几片不起眼的、干涸的暗红色花瓣碎片,落在桌脚不易察觉的缝隙里。
林笑笑捡起一片花瓣碎片,对着光看:“这花……好像不是宫中常见的。颜色暗红,近乎紫黑,花瓣质地厚,边缘有细微锯齿。”她脑中飞快搜索现代植物学知识,“有点像……石蒜?或者某种海外品种?”
萧玦接过碎片,仔细端详,又放在鼻下轻嗅,眉头蹙起:“有极淡的异香,与血书上的怪味相似。”他看向玄衣卫,“去查,近日宫中、京城花市,可有人购入或见过此类花卉。还有,太后入宗人府时,随身物品可检查过?”
另一名玄衣卫禀报:“回王爷,太后入宗人府时,除身上衣物首饰,仅携带一小包私人物品,已查验登记,无非是几件换洗衣物、日常梳洗之物,并无特别。但……”他迟疑道,“昨日傍晚,太后曾要求沐浴,看守依例送去热水与干净衣物。其间约半个时辰无人监视。之后送回的木桶、水盆等物,属下已令人仔细检查,暂无发现。”
“沐浴……”林笑笑走到后窗边。窗户已被重新关上,她小心推开,观察插销和窗棂。那细微的刮痕在阳光下更明显了。“如果真是有人从外挑开窗户潜入,这人身手一定极好。宗人府守卫不算松懈,能瞒过所有人眼睛……”她探身看向窗外荒草丛,“皇叔,你说无脚印,但如果用的是‘踏雪无痕’之类的轻功,或者……借助工具?”
萧玦已走到她身边,目光扫过窗外地面:“泥土松软,若轻功极高,脚尖点地借力,痕迹会极浅,一夜风吹或露水浸润,或许真能掩盖。但更可能的是……”他指向窗外约一丈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从树冠借力,直接跃入窗内。槐树枝叶有折断痕迹,很新。”
线索似乎指向外来高手潜入。但林笑笑总觉得哪里不对。她退回室内,环顾四周,目光再次落在那截白绫上。
“皇叔,”她突然开口,“如果真是他杀,凶手为什么要用白绫?直接一刀或者毒药不是更利落?伪造自缢现场,反而多此一举,容易留下破绽。”
萧玦点头:“这也是疑点。除非……凶手想传达某种信息,或者,太后自己选择以这种方式‘死’。”
“自己选择……”林笑笑喃喃重复,脑中灵光一闪,“皇叔,你说太后会不会……根本没死,而是用了什么方法假死脱身,这白绫和血书都是她自导自演?比如,她事先服用了某种让人进入假死状态的药物,然后上吊。等看守破门,她已‘气绝’,被移走后再悄悄苏醒?或者,有同伙接应,用移花接木之计换走尸体?”
“假死药物并非传说。”萧玦沉声道,“西域、苗疆乃至海外番邦,都有类似奇药,可令人呼吸心跳极缓,状若死亡,药效过后便能苏醒。若配合精妙算计,确有可能。但宗人府仵作经验老道,寻常假死未必瞒得过。”
“如果……不是寻常假死药呢?”林笑笑看向手中那奇特的花瓣碎片,“黑帆会来自海外,说不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奇门手段。”
两人正推测间,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玄衣卫带着个战战兢兢的宗人府杂役进来。
“王爷,殿下,此人称昨日黄昏,曾见一陌生小太监在宗人府后巷徘徊,形迹可疑。他当时未在意,今日听闻太后出事,才觉得不对。”
那小杂役扑通跪下,结结巴巴道:“奴、奴才昨日酉时三刻左右,去后巷倒泔水,见、见一个面生的小太监,穿着低等杂役的灰衣,在墙角那棵老槐树下低头找什么东西似的。奴才问他找什么,他吓了一跳,支吾说丢了荷包,然后就匆匆走了。奴才当时没多想,现在回想,那人……那人虽然穿着太监衣服,但走路姿势……不太像宫里太监,步子迈得大,而且……耳朵好像没有耳洞?”
太监净身入宫,通常会穿耳洞戴耳饰作为标识。这是个细微但关键的疑点!
“可看清样貌?”萧玦问。
“天色暗,没看清脸,但……个子不高,偏瘦,左边眉毛好像缺了一小块。”杂役努力回忆。
林笑笑和萧玦对视一眼。影阁刺客?还是黑帆会派来的接应之人?
“皇叔,看来真有人从外面接应。”林笑笑压低声音,“太后恐怕真没死。这出‘自尽’,八成是演给我们看的。”
萧玦眼神冰寒:“若真如此,她此刻恐怕已不在京城。传令下去,封锁京城各门,严查出城人员,尤其是车队、箱笼。同时,暗中搜查城内可能藏匿之处。她‘刚死’,同党带她出城不易,或许会先在城内躲藏。”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林笑笑却摸着下巴,盯着那血书,忽然道:“皇叔,如果太后是假死脱身,那这血书内容就更值得琢磨了。‘龙骨现世,天下易主’……她或者说黑帆会,为什么急着把这个消息捅出来?甚至不惜暴露可能有接应者潜入宗人府的风险?”
萧玦眸光一闪:“除非……‘龙骨现世’的时机,已经快到了。他们需要这句话引起朝野注意,制造混乱,或者……逼某些人行动。”
“逼谁?”林笑笑刚问出口,就明白了,“逼我们?逼你这个摄政王,还有我这个‘钥匙’,不得不去关注、去追查‘龙骨’?”
“也逼陛下,逼朝臣。”萧玦语气冷峻,“太后‘遗言’一出,无论真假,‘龙骨’之说都会甚嚣尘上。若再有有心人推波助澜,宣扬‘得龙骨者得天下’,朝局必生动荡。届时,本王若离京追查,京城便可能生变。若不去,又恐黑帆会抢先得手,酿成大患。这是阳谋,更是棋局。”
林笑笑深吸一口气:“所以我们现在,是明知前面可能是坑,也得往下跳?”
“未必。”萧玦走到窗边,看向皇宫方向,“既知是局,便可反制。他们想引我们去‘神陨之地’,那便去。但何时去,如何去,带多少人,何时动手,主动权未必全在他们手中。”他转身,看向林笑笑,“当务之急,是找到沈追。他若真与黑帆令牌有关,或许能提供更多内情。此外,江南那条线要继续深挖,海图要尽快复制研究,船只人手也要暗中筹备。”
他语气沉稳,条理清晰,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林笑笑看着他冷静的侧脸,心中那份因太后“遗言”而生出的不安,莫名消散了许多。
【心理活动:林笑笑:有皇叔在,好像真的没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个海外神秘组织吗?不就是个听起来很玄乎的“龙骨”吗?咱们现代人什么没见过?科学在手,脑洞我有,加上皇叔这武力智商双天花板,谁坑谁还不一定呢!】
她正想着,忽然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林笑笑瞬间涨红了脸。
萧玦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方才的凝重气氛被打破些许。他看了眼窗外天色:“已过午时。先用膳吧。宗人府这边,留给仵作和玄衣卫细查。”
林笑笑摸摸肚子,不好意思地点头:“是有点饿了……皇叔你也还没吃吧?一起?”
“嗯。”萧玦颔首,两人并肩走出静室。
门外阳光正好,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叠在一起。远处宫墙巍峨,更远处,是看不见的浩瀚海洋与未知迷雾。
而就在他们离开宗人府不久,一名负责清理静室的粗使婆子,在收拾那张染血的书桌时,无意中碰掉了桌边一个看似稳固、实则略有松动的木楔。木楔脱落处,露出桌板侧面一道极细的缝隙。
缝隙里,塞着一小卷被压得扁平的、材质特殊的油纸。
婆子好奇地扯出油纸卷,展开一看,上面用极细的笔迹写满了她不认识的番文。而在番文末尾,画着一个简单的图案——一朵花,正是林笑笑发现的那种暗红色、花瓣带锯齿的花。
婆子不识货,只觉得这纸藏得隐蔽,或许是什么重要东西,赶紧揣进怀里,想着找个机会交给管事的换点赏钱。
她不知道的是,那番文记录的,正是如何用这种名为“彼岸冥萝”的海外奇花的花汁,配合特殊手法,让人陷入深度假死状态的秘法。
而油纸卷的角落,还有一个淡淡的、不易察觉的标记——一艘黑色的帆船。
(第三十九章完)
下集预告:太后“自尽”现场疑点重重,疑似假死脱身!神秘小太监现身宗人府后巷,黑帆会接应迹象明显!“龙骨现世,天下易主”的血书,竟是逼萧玦和林笑笑入局的阳谋?
而粗使婆子意外发现的、藏于桌缝的油纸秘卷,赫然记载着利用海外奇花“彼岸冥萝”制造假死的方法,并带有黑帆标记!太后果然未死?这秘卷是她故意留下,还是不慎遗落?秘卷上的番文,还隐藏着哪些关于黑帆会和“龙骨”的秘密?
与此同时,寻找沈追、破解令牌、筹备海航的计划紧锣密鼓展开,而京城之内,太后“遗言”引发的暗流,已开始悄然涌动……
《恶毒公主?不,是缺德战神》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随梦书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随梦书屋!
喜欢恶毒公主?不,是缺德战神请大家收藏:(m.suimengsw.com)恶毒公主?不,是缺德战神随梦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