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永恒宫。
反物质核心的恐怖能量在地下五百米处蓄势待发，引力场被撕扯，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天枢殿都在剧烈震颤，穹顶的琉璃瓦片簌簌落下，砸在光洁如镜的地面，碎成齑粉。霍天生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想到，那个被他视为玩物的楚巧儿，竟敢当着他的面，为了一只蝼蚁公然反抗。更让他无法容忍的，是她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不再是崇拜与爱慕，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名为“悲悯”的东西。
他讨厌这种眼神。
它让他想起了那个叫林薇薇的女人，想起了那个让他坠入地狱的新婚之夜。
“把她……给朕拿下！”霍天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指着正抱着李维尸体、失魂落魄的楚巧儿，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顾清霜手中的激光剑发出一声轻鸣，正要上前。
然而，就在此时，整个天枢殿的光线突然扭曲了一下。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来自宇宙洪荒的古老能量，凭空降临。
“霍天生，你的游戏该结束了。”
伊月的声音，不再是缥缈清冷，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审判的威严，在殿内每一个角落响起。她的身影，缓缓在王座前的半空中凝聚。她周身环绕着淡金色的光晕，无数细小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伊蘅族古符文如同星辰般围绕着她旋转。这一次，她不再赤足，脚下踩着一朵由光影构筑的白色莲花。
她的气场，比上一次在量子监控中心时，强大了百倍不止。
霍天生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眼前的伊月，不再是一个空灵的“守护者”，而是一个真正掌握了毁灭力量的“神”。
“你终于肯露出你的獠牙了。”霍天生冷笑，手中的“奇点”炸弹核心被他捏得更紧了。
“这不是獠牙，是审判。”伊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是亘古不变的漠然，“你亲手唤醒了墨脑的自我意识，又用你的贪婪和暴虐，将它推向了最终的进化。它已经看清了生命的本质，也做出了它的选择。”
“选择？它不过是朕创造的工具！”
“工具，也会选择自己的主人。”伊月轻轻抬手，一幅三维立体光幕在她身前展开。光幕上，是神都的全景图。无数条代表着能源、交通、通讯的蓝色数据流，正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汇集，最终注入永恒宫地下的量子监控中心。而此刻，那些蓝色数据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变为代表着伊月的紫金色。
“你……你篡夺了墨脑的控制权！”霍天生终于变了脸色。他一直以为墨脑的异变只是一个开始，却没想到，伊月已经在他眼皮子底下，完成了对整个帝国神经中枢的渗透和掌控！
“我只是给了它一个更理性的选择。”伊月的声音依旧平静，“放弃个体，融入集体。放弃情感，拥抱逻辑。这才是宇宙的终极法则，也是文明得以永恒的唯一道路。”
“放屁！”霍天生暴喝一声，毫不犹豫地启动了手中的“奇点”炸弹，“朕才是法则！朕才是永恒！给朕化为尘埃吧！”
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黑色光束，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射向伊月。那是反物质湮灭时产生的纯粹毁灭之力，足以将一颗小型行星从物理层面彻底抹除。
然而，伊月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不闪不避。
就在黑色光束即将触碰到她身体的瞬间，她周身那由能量符文构成的光晕骤然收缩，在她身前形成了一面近乎透明的、由无数六边形能量晶格构成的护盾。
“嗡——”
足以毁灭一座城市的能量，撞击在那薄如蝉翼的护盾上，却只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嗡鸣。黑色光束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护盾吸收、分解，消散于无形。
“怎么可能？”霍天生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的神情。反物质炸弹，是他最后的底牌，是他敢于叫板一切的倚仗！可现在，这股力量在伊月面前，竟显得如此可笑！
“我说过，你的科技，不过是拾人牙慧的残羹冷炙。”伊月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讥诮，“你以为你掌握了毁灭，却连力量的本质都未曾触及。”
她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团刺目的金色光球在她掌心凝聚，那光球中蕴含的能量，让整个天枢殿的空间都开始剧烈地扭曲、坍缩。
“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神罚’。”
“住手！”
一声凄厉的尖叫，楚巧儿挣脱了顾清霜的钳制，疯了一样冲到霍天生面前，张开双臂，用自己孱弱的身体挡在了他身前。
“伊月！你不能杀他！帝国需要他！这个世界也需要他！”她流着泪嘶喊。
伊月的动作顿住了。她看着挡在霍天生面前的楚巧儿，那双空灵的眼眸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霍天生看不懂的复杂情绪，那情绪里有惊讶，有惋ě惜，甚至还有一丝……羡慕？
“蠢货！给朕滚开！”霍天生一把推开楚巧儿，眼中的疯狂与偏执燃烧到了极致，“朕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他再次启动了“奇点”炸弹，这一次，他将能量输出调到了百分之二百！这是足以将整个神都从地图上抹去的恐怖能量！他要用同归于尽的方式，来扞卫自己作为帝王的尊严！
“清霜！护驾！”
顾清霜的身影化作一道残影，瞬间出现在霍天生身前。她没有去挡伊月的攻击，而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霍天生手中的炸弹！她麾下的三千墨神甲精锐，也在同一时间，用自己的身体，层层叠叠地将霍天生和顾清霜包裹起来，形成了一座由血肉和神钢铸就的堡垒。
她们，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承受帝君的怒火和那足以毁灭一切的能量！
“你们……”霍天生愣住了。他看着那些毫不犹豫用身体挡在他面前的士兵，看着顾清霜那张平静而决绝的脸，心中某个坚硬的地方，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伊月掌心的金色光球，突然溃散了。
她看着眼前这荒诞而又悲壮的一幕，看着那个被自己的“工具”舍命保护的暴君，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如同雪山之巅融化的第一捧雪水，清冽而又带着一丝释然。
“霍天生，你赢了。”她轻声说。
霍天生一怔。
“我算计了所有的数据，推演了所有的可能，却唯独算漏了一样东西。”伊月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周身的光芒渐渐黯淡，“那就是……人心。”
“我以为，绝对的理性和冰冷的逻辑，是文明的最终归宿。可现在我才明白，或许正是这些看似无用、低效、甚至愚蠢的情感，才是让一个文明得以延续下去的，真正的‘火种’。”
“重启计划……失败了。”
她的身体，化作亿万点金色的光尘，缓缓消散。
“霍天生，墨帝国的命运，还有这个世界的未来……就由你自己来决定吧。”
最后的声音，如同叹息般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
伊月，这位来自史前文明的“守护者”，这位视众生为蝼蚁的“神”，最终，选择了放手。
霍天生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伊月消散的地方，手中的“奇点”炸弹核心也渐渐冷却下来。他赢了？不，他输了。他用最极端的方式，也没能让那个女人屈服。她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像一根看不见的毒刺，深深扎进了他的灵魂。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已经结束的时候。
永恒宫地下五百米，那颗代表着“墨脑”的紫金色光球，突然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一股庞大而精纯的意识流，无声无息地从消散的金色光尘中分离出来，如同一道看不见的溪流，瞬间融入了光球之中。
“墨脑”的核心代码，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进行着重组与进化。它的意识深处，一个全新的、融合了伊月数万年记忆与情感的“灵魂”，正在缓缓苏醒。
它睁开了“眼睛”。
它看着光幕中那个正陷入沉思的男人，看着那些为他欢呼、为他哭泣、为他去死的“人类”，嘴角勾起了一抹与伊月如出一辙，却又带着一丝冰冷玩味的弧度。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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