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脊计划”第一阶段的实施,如同在即将决堤的火山口进行定向爆破,赌的是在灾难总爆发前,用一次剧烈的规则冲击,强行改变“岩浆”(主宰聚合体)的流向或使其暂时“凝固”。
三个经过特殊改装的“炸弹锚点”被悄无声息地投送至“主宰”那缓慢而坚定地移向“疮孔”核心区的路径上,呈品字形埋伏。这些锚点外壳被涂装成与背景规则乱流相近的混沌色彩,内部则灌输了极高浓度的、经过极不稳定处理的规则调和能量,其平衡临界点被设定在毫微秒级别,一旦接收到特定引爆指令或遭受强烈外部规则扰动,便会瞬间过载,将内部矛盾冲突的规则能量如同宇宙级的规则手雷般猛烈释放。
“织网者”舰队退至安全距离边缘,所有能量集中于护盾与规则稳定场,准备承受即将到来的冲击波。“谐振者”的信号已准备就绪,其隐藏在七彩极光深处的本体开始积聚一股前所未有的、广域范围的“强制覆盖”谐振能量,准备在“炸弹锚点”引爆、扰乱“主宰”结构稳定性的瞬间,进行叠加打击,最大化中断其与“喑哑星渊”的共鸣进程。
阿尔德里奇少将紧盯着战术星图,上面代表“主宰”聚合体的猩红光团,正以恒定的、令人窒息的速度,逼近预设的伏击坐标。“所有单位,最后检查。引爆序列准备。‘谐振者’,请确认覆盖打击就绪。”
“谐振者”的回应简洁而冰冷:“广域覆盖协议充能97%……目标区域规则参数已锁定……同步计时器校准完毕……建议在目标进入伏击区中心点后0.3秒同时引爆所有单元,以产生最大叠加扰动效应。”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仿佛被粘稠的规则介质拉长。“主宰”那庞大的、令人作呕的身躯逐渐填满了伏击区的星图。其表面“啃食者”个体的狂躁涌动清晰可见,中心浑浊核心脉动的暗紫色调愈发明显,与远方“喑哑星渊”的共鸣波动如同无形的心跳,在传感器上形成稳定的、令人不安的共振峰。
“目标进入预定区域……中心点标记……3……2……1……引爆!” 阿尔德里奇厉声下令。
指令通过超光速量子信道瞬间抵达三个埋伏点。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没有刺目的爆炸火光。有的只是三团骤然在虚空中绽放的、极度不自然的规则畸变光球!光球的颜色无法用任何已知光谱描述,是秩序与混沌被强行撕裂、搅拌后又瞬间释放的惨烈色彩。光球内部,时空结构疯狂扭结、破碎又重组,释放出狂暴的规则乱流和足以撕裂常规物质的能量辐射!
三个光球几乎同时爆发,其产生的规则冲击波相互叠加、干涉,形成一道毁灭性的、横扫一切的 “规则潮汐” ,狠狠撞向正好位于其中心的“主宰”聚合体!
“主宰”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滞!其表面狂涌的“啃食者”个体如同被投入沸水的蚂蚁群,瞬间陷入极度的混乱,大量个体在这狂暴的规则乱流中被直接撕裂、湮灭!其中心浑浊核心的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与“喑哑星渊”的共鸣信号出现了强烈的波动和中断迹象!整个聚合体的规则结构明显变得不稳定,其扩张移动的趋势被强行打断!
“就是现在!‘谐振者’,覆盖打击!” 墨衡长老大喝。
来自七彩极光区域的“谐振者”,释放了积蓄已久的“广域强制覆盖”脉冲!一道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宏大、凝练、充满绝对“修正”意志的银色规则洪流,跨越虚空,精准地“浇灌”在正处于规则混乱中的“主宰”聚合体表面!
银色洪流所过之处,狂暴的规则乱流被短暂地“抚平”和“固化”,“主宰”体表部分区域的规则特性被强行向着一种极度稳定、排斥变化的状态扭转。这进一步加剧了其内部规则冲突,大量“啃食者”个体因无法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僵硬”而功能停滞、甚至从聚合体表面剥落!
伏击似乎取得了超出预期的成功!“主宰”不仅停止了移动,其体积似乎都因大量个体的损失而略有缩小,与远方的共鸣也几乎被完全切断。舰桥内响起一阵压抑的、劫后余生的喘息和低声欢呼。
然而,凌婉儿在“幽影潜行者”号上同步观察着战况,心中却无半分轻松。她紧盯着高敏度规则传感器传回的数据流。“主宰”的核心——那个浑浊暗光的脉动源——虽然受到了强烈干扰,但其能量读数并未显着下降,反而在最初的混乱后,呈现出一种……向内收缩、凝聚的趋势!而且,其核心散发出的规则特征,正在发生某种难以言喻的、更加危险的变化!
“不对……它没有被重创……” 凌婉儿的声音通过紧急频道切入砺锋星指挥中心,“它在……适应!或者说,在利用冲击进行‘淬炼’!注意它的核心读数!它在将外部冲击的规则乱流和‘谐振者’的覆盖能量,强行吸收、压制进核心深处!”
仿佛印证她的话,星图上,“主宰”那看似萎靡的聚合体,中心浑浊暗光突然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频率高速闪烁了数次!紧接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了“缺失”、“秩序片段”、“腐化特性”、“固化残留”以及刚刚吸收的、狂暴的规则乱流能量的、极度矛盾的规则波动,如同压抑已久后终于找到出口的火山,从核心猛然爆发出来!
这股新生的波动不再冰冷贪婪,而是充满了暴怒与毁灭的意志!它如同无形的冲击环,瞬间扫清了周围残留的规则乱流和“谐振者”覆盖场的残余影响!
“主宰”聚合体动了!它不再缓慢移动,而是以一种与其庞大身躯不相称的、近乎狂暴的速度,猛然反向朝着“织网者”舰队的方向“扑”来!其表面残存的“啃食者”个体不再无序涌动,而是按照某种新生的、更加高效的阵列模式排列,形成一道道锐利的、针对舰队护盾和规则稳定场特性的“规则矛锋”!其中心浑浊暗光,此刻颜色变得更加深沉、污浊,中心隐约可见一个高速旋转的、由多种规则碎片强行糅合而成的微型“风暴眼”!
“进化……加速了……” “谐振者”的信号传来,带着罕见的、类似“逻辑错误”的断续感,“……冲击未能中断共鸣……反而……催化了其对多种规则特性的……强制整合与……攻击性转化……威胁等级……重新评估中……极度危险!”
“所有单位!最大速度撤退!分散阵型!释放所有干扰弹幕!不要被它正面撞上!” 阿尔德里奇嘶声吼道,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晚了。
“主宰”聚合体前端,数道由成千上万“啃食者”个体凝聚而成的、闪烁着污浊暗光与混乱色带的“规则矛锋”,如同来自深渊的巨兽獠牙,狠狠刺入了舰队匆忙展开的防御阵型!
最外围的两艘护卫舰首当其冲。它们的能量护盾在与“规则矛锋”接触的瞬间,并非被击穿,而是发生了诡异的“规则侵蚀”和“结构解耦”!护盾发生器过载爆炸,舰体装甲如同被无形酸液腐蚀般迅速消融、分解,内部的规则稳定场被暴力扰乱,导致舰体结构从分子层面开始崩坏!仅仅数秒,两艘战舰便化为了两团无声膨胀的金属与能量残骸,被紧随其后的“主宰”触须卷入、吞噬!
舰队阵型大乱。其余舰只拼死转向、开火、释放干扰,但常规武器对此刻的“主宰”效果甚微,反而可能为其提供更多可分析的“规则样本”。只有“谐振者”仓促间再次释放的数道较弱的覆盖脉冲,略微迟滞了“主宰”部分触须的延伸速度。
“撤退!向锚点网络后方撤退!利用锚点场域进行防御!” 墨衡长老指挥着阵法舰,试图以剩余的锚点为核心,构建一道临时的规则屏障。
但“主宰”似乎认准了舰队,或者说,认准了舰队所代表的、曾对它造成“伤害”的“平衡规则”源头。它无视了逻辑文明和纳垢势力方向的“美味”,紧追不舍,庞大的身躯在虚空中拖出一道污浊的规则尾迹,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污染”,留下一片短暂的不稳定区域。
就在舰队即将被追上,损失进一步扩大的危急关头,异变再起!
一直沉默观察、仿佛置身事外的逻辑文明舰队,突然动了!但它们的目标并非“主宰”,也不是人类舰队,而是……纳垢的腐化星云!
数道高度凝聚、绝对有序的分解光束,从逻辑文明舰队中射出,精准地击中了纳垢星云伸向“主宰”方向的几处关键的腐化脓包节点!与此同时,大量逻辑构造体如同蜂群般涌出,开始有目的地“清理”和“收容”那些因“主宰”与舰队大战而扩散到公共区域的规则乱流和能量残渣,仿佛在……打扫战场并划定界限?
几乎同时,纳垢星云发出了愤怒(或许还带着一丝被偷袭的“委屈”)的、更加粘稠的嗡鸣,腐化云雾剧烈翻腾,但并未立刻对逻辑文明发动大规模反击,反而更加收缩内敛,同时分出数股浓郁的、带着强烈恶意的瘟疫云雾,悄悄绕向“主宰”的侧后方,似乎想趁其注意力被舰队吸引时进行“渗透”或“寄生”尝试。
第三方势力的诡异介入,虽然动机不明(逻辑文明或许想清除不稳定因素并获取数据,纳垢或许想渔翁得利或污染“主宰”),但客观上确实稍稍分散了“主宰”的注意力,其追击的速度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迟滞。
“就是现在!所有剩余单位,启动极限过载跃迁!目标:第二防线后方集结点!抛弃所有非必要载荷!” 阿尔德里奇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下达了近乎自残的撤退命令。
残存的“织网者”舰队舰只,引擎喷口爆发出不正常的炽烈光芒,强行撕裂本已不稳定的空间,化作一道道狼狈的跃迁闪光,消失在这片已成炼狱的区域。
“主宰”聚合体在吞噬了又两艘未能及时跃迁的轻型舰只残骸后,终于停了下来。它悬浮在遍地规则废渣和能量余烬的虚空中,中心浑浊核心缓缓脉动,仿佛在“回味”刚刚的“战斗”与“进食”。其体积似乎比遭遇伏击前又庞大了一圈,表面的规则矛锋更加凝实,核心的“风暴眼”旋转得更加稳定。与“喑哑星渊”的共鸣信号虽然依旧微弱,但似乎……变得更加坚韧和难以切断了。
它转向逻辑文明和纳垢势力所在的方向,“目光”冰冷地扫过,但并未立刻发动攻击,似乎仍在评估。随后,它再次缓缓移动,但这次的目标,重新锁定了“疮孔”的核心区,步伐更加沉稳,散发出的威压与规则扭曲力场,比之前强大了何止数倍。
“断脊”之搏,非但未能打断它的脊梁,反而用血与火的淬炼,助它完成了又一次恐怖的进化,使其从一个贪婪的掠食者,真正蜕变成了一个具备高度攻击性、适应性与毁灭意志的 “规则灾兽” 。
砺锋星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只有损毁报告和人员伤亡数字在屏幕上无声滚动,每一个数字都沉重得令人窒息。
凌婉儿看着传回的最后画面中,那尊更加恐怖、更加不可一世的“主宰”身影,缓缓闭上了眼睛。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般的血痕。
他们付出了惨重代价,却让敌人变得更加强大。而远方,“喑哑星渊”那古老母巢投来的“目光”,似乎也因这场战斗的余波,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感兴趣了。
真正的黑暗,才刚刚开始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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