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那扇厚重的橡木门被推开了。
不是影子滑过地面的无声,是一声钝响。
接着是高跟鞋跟撞击地板的声音。
“哒、哒、哒。”
又急,又乱。
每一声都像是踩在人的神经末梢上,在死寂的走廊里撞出回音。
程霜走了进来。
这个哪怕泰山崩于前眼皮都不跳的女人,此刻那张冰山脸上,居然裂开了一条缝。
她呼吸乱了。
胸口剧烈起伏。
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精密的数据流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很少见的情绪。
惊恐。
“潘。”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嗓子里像是含着把粗粝的沙子。
“楼下,有位访客。”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滞,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潘宁转过身。手里捏着的金笔指尖泛白,那是用力过度的征兆。
“谁?”
程霜看着潘宁。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像是那个名字烫嘴,带着某种诅咒。
“他说,他叫索尔·科恩。”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中央空调出风口的嘶嘶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掐断了。
“哐当!”
亚瑟·安斯沃思猛地从椅子上弹起。
动作太大,昂贵的真皮椅向后翻倒,重重砸在地板上。
老馆长的脸刷一下白了。像刚涂上去的劣质石灰。
“索尔……科恩?!”
他在抖。
在座的谁不知道这个名字?
旧世界的教父。
华尔街背后那只看不见的手。
能决定一个小国生死的“牧羊人”。
他从来都是坐在幕后那张看不见的圆桌旁,像摆弄棋子一样摆弄这个世界。
他怎么会来?
怎么可能亲自下场?
潘宁的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
一股阴冷的寒意顺着脊椎骨爬上天灵盖,像一条湿滑的蛇。
眼睛突然刺痛。
自从“系统”消失后,这双变异的眼睛总能看到些怪东西。
她看见了。
透过地板,透过几十层的钢筋水泥。
一条巨大无比的灰色巨蟒盘踞在大楼底部。
灰色的鳞片上刻满了腐朽的经文。
它缓缓抬头,那双冰冷、无情的竖瞳穿透所有阻碍,死死盯住了她。
那是规则。
是活着的、令人窒息的旧秩序。
被盯上的瞬间,潘宁觉得自己像只还没学会飞的雏鸟,面对着一条活了千年的毒蛇。
逃不掉。
“让他上来。”
潘宁的声音冷得掉渣。
她强迫自己站直,手指死死扣住桌面,指甲几乎嵌进木头里。
既然躲不掉,那就见。
她回头,看了一眼谢焰。
谢焰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往她身后挪了一步。
就这一步。
如芒在背的恐惧感瞬间轻了不少。
他是一堵墙。天塌下来,这堵墙会先替她扛着。
……
电梯厅。
“叮。”
清脆的提示音像丧钟。
电梯门滑开。
没有人山人海的保镖,没有全副武装的特勤。
只有一个老人。
索尔·科恩走了出来。
羊绒衫软塌塌地挂在身上,法兰绒裤子有些旧,乐福鞋底沾着中央公园的泥土。
手里盘着两颗光滑的石头。
“咔哒、咔哒。”
声音很轻,很有节奏。
看起来就像个在公园喂鸽子的退休老头。慈祥,温和,甚至有点风烛残年。
但是。
随着他一步步走近,潘宁闻到了一股味道。
不是老人味。
是一股混合着发霉旧书、昂贵雪茄,还有某种说不清的陈腐气味。
那是权力发酵出来的味道。
潘宁裸露在外的皮肤刺痛,汗毛一根根竖起。身体在尖叫,让她跑,让她逃。
老人停在三步远的地方。
抬起头,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睛,温和地落在潘宁脸上。
“潘小姐。”
索尔·科恩开口了。
声音沙哑,语速很慢。老派纽约上流社会的腔调,每个单词都咬得字正腔圆。
“你的作品,很精彩。”
像在评价画廊里的一幅画。
“但是。”
老人笑了。
眼角的皱纹堆叠,像干枯的树皮。
“烟花这种东西,总是很快就会熄灭的。”
话音落下。
潘宁眼里,那些原本跳动的、属于“新秩序”的金色线条,突然像遇到了天敌,疯狂颤抖、萎缩。
老人没有霸气侧漏。
但他站在那里,就是一个巨大的黑洞。
他在吞噬光。
“请进。”
潘宁咬着后槽牙,侧身。
索尔·科恩走进会议室。
没看亚瑟,没看周文远,连谢焰都没多看一眼。
目光只笼罩在潘宁身上。
那种居高临下的悲悯,像医生看着病入膏肓的病人。
“你们都出去。”
潘宁下令。
亚瑟他们如蒙大赦,逃一样离开了这个窒息的空间。
只有谢焰没动。
索尔·科恩看了一眼谢焰,对着潘宁笑:
“没事。他是神,神可以旁听。”
话里带着软绵绵的刺。
“开门见山吧。”
潘宁坐在长桌一端,像只炸毛的猫,竖起所有防备。
索尔·科恩坐下,把石头放在桌上。
“龙宇。”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潘宁心脏猛地一抽。
“天穹基金的账户。瑞士的冻结令。还有……美国司法部正在起草的起诉书。”
老人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这一切,我一句话,就可以让它们消失。”
他伸出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指了指窗外。
那里是曼哈顿。是世界金融的心脏,也是绞杀潘宁的刑场。
“孩子,这个世界很大。但也很小。”
索尔·科恩叹气,似乎很惋惜。
“小到容不下两个规则。”
“你的‘新秩序’,那些把权力交给乌合之众的想法……很危险。”
“为了让大船不翻,我们不得不把不安分的乘客,扔进海里。”
赤裸裸的威胁。
却用最温和的语气说出来,像长辈的教导。
“你想怎么样?”
潘宁在桌下的手死死攥拳,指甲刺破掌心,痛感让她保持清醒。
“开个价。”
索尔·科恩看着她,眼神里全是把人溺毙的“善意”。
“交出‘神迹’控制权。”
“纳入‘全球稳定基金’监管。
成立委员会审核谢焰的创作。
当然,你可以保留部分收益。”
“谢焰继续当艺术家。你,得到想要的一切。”
老人身体前倾,抛出最后的诱饵。
“金钱。地位。合法身份。”
“甚至……你父母当年事件的真相。”
轰!
潘宁脑子里炸开一个雷。
父母?真相?
这两个词像钩子,狠狠钩住她的心脏。
上一世她是孤儿。这一世有了父母,她一直不敢查是真是假。
现在,真相摆在桌面上。
只要点头。
绞刑架就会消失。
龙宇会回来,账户会解冻。
她可以舒舒服服当个名流。
喉咙发干。
诱惑像黑色潮水涌上来,几乎没过口鼻。
那个“好”字,就要滑出喉咙。
眼睛突然刺痛。
她看见了。
索尔·科恩温和笑容背后,羊绒衫下面,无数灰色粘稠的线条正在生长。
像活物一样钻出来,顺着桌腿攀爬。
目标是谢焰。
它们编织成巨大的蚕茧,想把谢焰胸口那团耀眼的神火层层包裹。
它们要窒息那团火。
要把“神”,变成抽干灵魂的标本。
只要她点头。谢焰就会变成笼中鸟,变成被阉割的工具。
不!
内心无声尖叫。
那团火是谢焰的命,也是她的命。
谁也不能碰。
一股戾气冲散了所有诱惑。
潘宁猛地抬头。
眼睛布满血丝。
“滚。”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像一把生锈的锯子,锯在对方温情脉脉的面具上。
索尔·科恩愣住。
似乎这辈子没听过这种字眼。
“你说什么?”
“我说,滚!”
潘宁猛地站起,指着大门。
“带上你的稳定,带上你的狗屁真相,滚出去!”
“我不需要施舍。我也不会把谢焰变成你的宠物。”
“想战?那就战!”
“哪怕粉身碎骨,我也要崩掉你两颗牙!”
死寂。
索尔·科恩脸上的慈祥一点点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漠。浑浊的老眼里,只剩下看死人的冰冷。
他慢慢站起,拿起石头。
“你会后悔的,孩子。”
“有些火,会烧死自己。”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不是螳螂举起手臂就能阻挡的。”
他转身,慢悠悠向外走。
背影佝偻。但在潘宁眼里,那个背影带来的阴影,遮天蔽日。
……
凌晨三点。
老人走了。
但那种窒息的压迫感像毒气一样留了下来。
会议室里只剩潘宁。
她把所有人都赶走了。她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崩溃的样子。
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曼哈顿死寂的夜。
航空障碍灯一闪一灭,像窥视的红眼睛。
窒息。
脖颈上的伤疤突突直跳,像有活物在皮下挣扎。
那是透支的警告。
身体晃了一下,被抽干力气的虚脱感袭来。
一只手扶住了她。
掌心滚烫。
谢焰。
他站在身后,稳稳托住她的手肘。
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烫得潘宁鼻子发酸。
“没事。”
谢焰声音很轻。
“我在。”
这两个字像钉子,把潘宁快散架的魂儿钉住了。
“铃——!!!”
尖锐的蜂鸣声突然炸响。
刺耳,突兀。
桌角那部深红色的电话。
加密专线。
奥黛丽推门冲进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瞳孔剧震。
“是埃莉诺·范德比尔特。”
那个一直做空天穹基金的华尔街冷血女王?
在这个时候?
潘宁深吸一口气,推开谢焰的手,强迫自己站直。
拿起听筒。
“喂。”
声音沙哑,带着血腥气。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冷得像阿尔卑斯山的雪。
“听说,你需要一条船?”
潘宁心脏漏跳一拍。
资金断了,渠道封了,cIA把自由岛围得像铁桶。
她是真的绝境。
“你是来看笑话的?”
潘宁声音狠厉。
“呵。”
埃莉诺轻笑。优雅,傲慢。
“潘,我看过无数尸体。但我从不跟尸体说话。”
“你还没死。这就是价值。”
“索尔那个老古董失败了。敌人的敌人,就是筹码。”
“我赌你赢。”
潘宁死死攥着听筒。
“条件。”
“痛快。”埃莉诺声音染上贪婪,“索恩封锁了水路。
我有一条百年走私暗道,直通自由岛基座。”
“我可以送你们上去。”
“我要dAo的一票否决权。我要成为‘神迹’的一级做市商。”
“还有……谢焰下一次创作的优先署名权。”
狮子大开口。
趁火打劫。
潘宁闭眼。
脑海里闪过龙宇被捕的画面,闪过那些灰色的账户。
屈辱吗?屈辱。
但为了赢,女王也可以向魔鬼低头。
“成交。”
潘宁睁眼,眼底清明冷酷。
“我也有条件。”
“资金。五个亿美金。立刻。进账。”
沉默三秒。
“有趣。我要这场‘烟花秀’的独家数据权。成交。”
电话挂断。
三十秒后。
一直盯着电脑的程霜惊呼出声,声音破音。
“进来了!”
“是通过苏富比的地下加密通道!不是银行转账,是链上资产和资源置换权!索恩冻不住!”
死棋,活了!
潘宁猛地转身。
眼底死灰散去,两团疯狂的鬼火燃烧起来。
“奥黛丽。”
声音冷像冰碴子。
“该你上场了。”
“给索恩发这封邮件。”
“用最高加密级别。告诉他……”
潘宁嘴角扯出一抹残忍的笑。
“告诉他,我要在今晚九点十三分,炸了自由女神像。”
奥黛丽浑身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
“这是恐袭威胁!发出去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回头路?”
潘宁笑得凄厉。
“从索尔进门那一刻起,就没有了。”
“这是阳谋。”
手指扣住奥黛丽肩膀。
“我不让他以为抓住了我,他怎么会调动全球直播?”
“他不调动直播,我怎么让全世界看到谢焰的神迹?!”
“发!”
……
弗吉尼亚,cIA总部。
凌晨四点。
烟雾缭绕,杀气腾腾。
大卫·索恩烦躁地扯开领带。
“长官!”
技术员尖叫。
“截获了!天穹内部邮件!他们要在今晚九点十三分发动恐袭!目标自由女神像!”
索恩扑到屏幕前。
那封邮件内容疯狂、歇斯底里,像绝笔信。
“哈!”
索恩狂笑。
猎人终于等到猎物踩进陷阱。
“潘宁,你这个蠢女人!你是自寻死路!”
他狠狠砸桌子,咖啡杯跳起。
“通知反恐特勤组!调动国民警卫队!”
“联系cNN!联系bbc!我要全球直播!”
索恩双眼赤红。
“我要让全世界看着这个疯女人怎么死!”
命令像雪片飞出。
直升机轰鸣,探照灯划破夜空。
天罗地网张开了。
索恩以为自己是渔夫,其实,他是潘宁剧本里最卖力的小丑。
……
晚上八点五十。
哈德逊河畔,废弃码头。
阴冷的河风卷着腥味。
一艘不起眼的黑色快艇在黑暗中起伏。
潘宁站在船头。黑色作战服包裹身体,风衣猎猎作响。
回头看了一眼灯火辉煌的曼哈顿。那是想要吃掉她的钢铁巨兽。
她看向身边的谢焰。
谢焰正在检查一个箱子。
里面不是炸药,是一箱奇怪的、非金属的“颜料”。
他很平静,甚至享受这种压迫感。
“怕吗?”
潘宁问。
谢焰抬头,那双阴郁的眼睛此刻亮得吓人。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他咧嘴笑,纯粹又疯狂。
“你不觉得……这很美吗?”
潘宁伸手,抚上谢焰胸口。
变异的眼睛里,那条缠绕神火的黑线正在兴奋蠕动,大口吸食着他的生命力。
那是反噬。
痛。
潘宁手在抖。
谢焰反手握住她,掌心温暖。
“别怕。”
他低声说。
“烧完这一场,就都结束了。”
潘宁深吸气,按住耳麦。
“山本,谢麟。准备劫持全球卫星。”
“奥黛丽,斯嘉丽。准备引爆舆论。”
“行动!”
暗网深处,数据洪流爆发。
山本聪和谢麟像两个幽灵,向旧世界的神经网络注入病毒。
“轰——”
快艇引擎低吼。
船头劈开河水,像黑色利箭,冲向远处被探照灯照得如同白昼的自由岛。
风像刀子。
谢焰背起那个巨大的黑色琴盒。
里面不是琴,是他的“笔”。
“准备好了?”
“嗯。”
潘宁握紧他的手。
“索恩入局了。全世界都在看。”
“走吧。”
谢焰笑了,像个孩子。
“去把那个假火炬,换成真的。”
……
空中指挥中心。
“目标船只进入A-3区!高速接近!”
“很好!”
索恩盯着屏幕上的红点,舔了舔嘴唇。
“收网!我要活的!”
海面上。
数十艘巡逻艇像鲨鱼群包抄过来。
探照灯死死锁定黑色快艇。
头顶黑鹰直升机咆哮,气浪卷起水雾。
潘宁看着包围圈。心脏快跳出喉咙。
只要一颗子弹,他们就会万劫不复。
但快艇依然全速冲刺,义无反顾。
置之死地,而后生。
谢焰站起来,张开双臂,拥抱即将到来的毁灭。
他看着那个举着电灯泡假火炬的女神像。
侧头,对着潘宁低声说:
“女王,好戏开场了。”
远处高楼顶端。
狙击手通过夜视镜,将绿色十字准星套在谢焰头上。
手指搭上扳机。
“‘绞刑人’就位。”
潘宁瞳孔里倒映着谢焰无畏的脸,和那条狰狞的死线。
快了。
就在这时。
脑海里那个被切断的系统声音,突然像电流一样闪过。
滋滋作响。
“……检测到‘神级’规则波动……”
“……系统强制重启……接管……”
什么东西?
潘宁猛地一震。
时间到了。
9点12分50秒。
索恩咆哮:“开火!”
狙击手扣动扳机。
但在这一瞬间的前0.1秒——
谢焰猛地拉开琴盒。
没有枪,没有炸弹。
只有一抹金光。
一抹刺痛人眼、比太阳耀眼万倍的金光冲天而起!
太快了。
快得吞没了声音。
子弹撞进那片金光,瞬间气化,连个响声都没留下。
全世界的屏幕同时黑屏。
然后——
那是毁灭?还是新生?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到。
那个屹立百年的自由女神像,在金光冲刷下……
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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