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刚清醒,剧烈的疼痛便如潮水般涌来。
不是生病那种从内里透出的虚软无力,而是真真切切的皮开肉绽。
后背火辣辣地疼,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同时扎刺。
耳朵里嗡嗡作响,夹杂着女人抽抽噎噎、没完没了的哭声,还有个男人在边上焦躁地劝解。
“文佩,文佩啊,你先别哭了。
依萍这浑身烧得跟烫手,伤口都要化脓了,再不找大夫瞧瞧,命都要保不住了。
赶紧送医院吧,再不济也得请个坐堂大夫回来开点药吃两剂。
你那个什么退烧的中药完全没有效果啊,光守着她有什么用?”
“李副官……我能有什么法子?”
女人的哭声陡然拔高,带着股刻意的凄楚。
“老爷子正在气头上,我这时候去触霉头,不是找死吗?
我苦命的依萍啊……是妈没用,妈对不起你……”
宋曼,不,此刻她已是陆依萍,艰难地掀开眼皮。
每动一下,后背都是钻心的疼痛。
入眼是破败逼仄的景象,屋顶低矮,泛黄起皮,雨水渗漏的痕迹像地图似的蜿蜒,墙角挂着蛛网。
她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褥子薄得硌人,一股子潮气和霉味直往鼻子里钻。
狭小的屋里只有一张掉漆的破桌子,两把腿都歪了的椅子,墙上挂着幅褪色模糊的旧画。
这就是原主和她母亲傅文佩租住的地方,大上海十里洋场边缘,南市胡同巷子口一个破旧小院。
与此同时,原主陆依萍的记忆,裹挟着强烈的不甘和屈辱。
还有被至亲背弃的怒火,对母亲傅文佩那种深入骨髓的失望,一股脑冲进她的脑海。
这次挨打,是因为原主被她妈催着去陆公馆要生活费。
钱没要到,反而因为看不惯王雪琴那副嚣张模样。
还有陆如萍那善良无辜的做派,顶撞了几句。
王雪琴在旁边煽风点火,一下子激怒了陆振华。
那只黑豹子,问都不问,抓起马鞭就抽。
鞭子破空的厉响,皮肉绽开的剧痛。
陆如萍捂着脸却从指缝里偷看的眼神。
尔杰又怕又好奇地躲在一旁,还有王雪琴嘴角那抹压都压不住的得意冷笑……
最后,她像垃圾一样被丢出陆家大门。
冒着瓢泼大雨,带着一身鞭伤和满心屈辱,踉踉跄跄回到这个所谓的家。
她妈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我绝对不会相信是他们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
等依萍说陆振华是用那条几十年不离身的马鞭打的之后。
傅文佩接受事实,开始抱着女儿哭。
反复说什么他不该打你,你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之类的鬼话。
然后就又老生常谈,什么心萍要是活着就好了云云。
挨打的是原主啊,她委屈的要死,一直哭哭哭。
也不说给原主处理伤口,就这样,原主很快伤口发炎,高烧不退。
而她那个好母亲傅文佩,除了用好像永远流不完的眼泪浸湿伤口。
就只会反复念叨着让她忍一忍。
什么你爸爸……他也是没办法,他是被王雪琴蒙蔽了等等。
反正在傅文佩嘴里,陆振华打原主,那是各种不得已。
最离谱的还当数原主高烧不退时,她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了一包中药。
用她的话说,这药能退热,然后就给她熬了喝了,结果自然是什么用都没有。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来了……
这记忆接受完真让人抓狂啊,依萍现在真的想口吐芬芳,这tNd还有正常人吗?
难怪原主心里头,最深的念想就是挣脱母亲这副温柔的枷锁。
傅文佩,她真的还不如王雪琴。
王雪琴坏是坏,但坏得明明白白,豁出一切护着自己儿女。
傅文佩呢?除了哭和牺牲,还会什么?
她连给被打得半死、高烧不退的女儿请个大夫、拿着外伤药都做不到,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自从被赶出陆家,原主每月都得去陆公馆,忍着轻蔑和羞辱,讨那二十块大洋的生活费。
要不是傅文佩一次次心软,把大部分钱借给那个永远填不满窟窿的李副官一家。
母女俩靠着那二十块钱,本可以过得不错。
何至于住这漏雨的破屋子,吃糠咽菜?
傅文佩嘴上说洗衣服赚钱养家,她养了谁?
最后还不是靠着女儿伸手向陆振华乞讨?
“依萍,你醒了?
你终于醒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好孩子。”
依萍木着脸,确实得坚强,摊上你这样一个妈,不坚强早死了。
傅文佩发现女儿睁眼,立刻扑到床边,冰凉的手紧紧抓住陆依萍滚烫的手腕,眼泪大颗砸下来。
“你吓死妈妈了,还疼吗?渴不渴?饿不饿?”
语气听着满是担忧,但那担忧底下,是一种更深的需要被安抚的恐慌。
她怕失去女儿这唯一的依靠,怕一个人面对这凄惨的世界。
陆依萍看着她,真想张嘴来一句你还不如吓死了好。
傅文佩无疑是美丽的,要不然也不会被黑豹子抢回去当八姨太。
虽然她这张脸被岁月和愁苦磨蚀了,但依稀还是能看出点昔日的温婉清秀的。
可正是这张永远柔弱、永远需要被保护的脸。
成了原主一辈子最坚固的枷锁,吸食着她的青春、尊严和所有反抗的力气。
依萍试着咳了两声,声音嘶哑干裂,是高烧和缺水的双重折磨:“我渴了。”
“哎,好、好,妈这就给你倒水,马上就来。”
傅文佩如蒙大赦,慌忙转身去拿桌上那个磕掉了漆的破搪瓷杯。
旁边的李副官见状,重重叹了口气,眉头拧成了疙瘩。
脸上的愁苦真切得仿佛受伤的依萍是他的亲闺女似的。
“依萍啊,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
文佩,我说什么来着,依萍这孩子性子硬,命也硬,肯定能扛过来。”
他搓搓手,露出惯常的、恰到好处的为难。
“那……你这边要照顾依萍,我、我就先回去了。
可云那边……唉,你也知道,离不得人……”
又是可云,又是命硬,md,她命硬她就活该受罪是吧?
陆依萍心底的怨恨和一腔怒火,几乎要破膛而出。
李副官这一家子,就像吸附在原主母女俩伤口上的蚂蟥。
傅文佩,这个口口声声爱女儿的母亲。
一个宁可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也要把女儿忍着屈辱从陆家拿来的那点生活费,一次次借给他们家。
二十块大洋,在三十年代的上海,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精打细算着花,足够母女俩租个稍好点、不漏雨的屋子。
能顿顿吃上热饭热菜,不必总啃冷馒头就咸菜,偶尔还能添件不打补丁的衣裳。
甚至能余下一点,让陆依萍不必总穿着那身洗得发白、袖口都磨毛了的旧学生装。
原主不是没算过,不是没盼过。
每个月去陆公馆前,她都像要上刑场似的?
头天晚上就睡不着,一遍遍在心里预演可能遭遇的羞辱。
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为了妈,为了这个家,忍过去就好。
拿到钱那一刻,手心里攥着的不仅是银元,还有这个月不用挨饿的指望。
她以为自己的忍耐和屈辱,至少能换来母女俩的一丝安稳,一点体面。
可傅文佩呢?
李副官一家的眼泪,比女儿背上的鞭痕更让她揪心。
可云的疯癫,比女儿高烧不退更让她寝食难安。
“李副官当年跟着老爷子出生入死,这份情谊不能忘啊!”
傅文佩每次都是这么跟原主说的。
但凡原主有一点儿不高兴,她那个眼圈立马就红了。
看原主的眼神,就仿佛原主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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