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和秋衣照常在食堂相遇了。她端着打好的饭菜,在拥挤的桌椅间找到我,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我六级成绩。
我正没什么胃口地戳着盘子里的青菜,闻言头也没抬:“还没查呢,懒得查。你多少?”
秋英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哭丧着说:“55.5!就差那么一点点!气死我了!你呢?快去查查,说不定过了呢?”
“我肯定过不了的,不用查都知道。我什么水平我自己清楚,付出的努力也就那么多,指望奇迹发生也不太现实。”
“万一呢?”秋英还不死心。
“没有万一。”我摇摇头,“付出多少,得到多少。”
秋英重重地叹了口气:“好吧……唉,不说了,我待会儿还得去跑个‘三下乡’活动的采访,先走了哈。”
我忍不住调侃她:“看看你们多高大上,我这儿正写着维埃里的‘艳史’呢!”
“得了吧你,我才羡慕你好吗?我们整天风吹日晒地跑外勤,你们多舒服,对着电脑敲敲字就行了。”秋英端着餐盘起身,还不忘抢白一句。
“舒服?得天天绞尽脑汁想选题啊!你看我头发都快薅秃了!”我指着自己凌乱的头发,叫苦不迭。
“那倒也是。”她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际线。“哎呀!真来不及了,走了走了!”
下午,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运转的低鸣和偶尔响起的键盘敲击声。我把自己埋在一堆资料里,专心致志地研究那位意大利球星错综复杂的感情史。时间在字里行间悄然流逝,等我终于将资料打包发给邱老师时,天色早已彻底暗了下来。
排版校对还需要时间,我索性坐在工位上,拿起当天的报纸漫无目的地翻看。突然,一盒包装精致的进口巧克力被“啪”地一声扔到了我的面前。我吓了一跳,愕然抬头,只见编辑总监正面无表情地站在我工位旁。
“别人送的,我不爱吃甜的,给你了。”尽管他送我的是巧克力,但那冷冰冰的态度让我难以产生任何旖旎情思。
我立刻站起来,谦让道:“啊?总监,这多不好意思啊……”
他扫了我一眼,淡淡地解释:“别误会,就你这个点儿还在,顺手的。”
“那……谢谢总监。”恭敬不如从命。
编辑总监“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便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看着桌上那盒突如其来的巧克力,我的肚子非常配合地“咕咕”叫了起来。我不自觉地想到中饭没吃几口,又想起秋英关于六级成绩的追问,索性打开了网站。输入准考证号的那一刻,心里其实早已有了答案。页面跳转,一个比秋英还低了5分的数字,赫然出现在屏幕上——50.5分。果然,毫无悬念。似乎是为了寻求某种心理平衡,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逢人便问一句:“哎,你六级过了没?”结果发现,身边没过的人竟是大多数,我们寝室更是创下了“全军覆没”的纪录。这让我的挫败感,莫名消散了不少。
那天查完成绩,我正打算回宿舍泡面,年级长的电话就来了,说他买了速冻饺子,喊我上去一起吃。我想了想,顺手拎上总监给的那盒巧克力和中午买的吐司、橙子,愉快地搭伙去了。几个人挤在宿舍里,围着一个小小的电磁炉。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翻滚着,饺子在其中沉沉浮浮,满屋子都是温暖的食物香气。我们一边吃一边漫无边际地闲聊,气氛松弛得像周末的午后。
就在我夹起一个饺子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毫无预兆地振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让我的指尖微微一僵——是肖景明。
我猛地想起,之前群发短信问成绩时,竟不小心也发给了他。心脏骤然一缩,我像被烫到般抓起手机,对室友们仓促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推门走到楼梯间。
“喂?”
“我没参加六级考试。”听筒里传来肖景明的声音,沉稳如常,辨不出喜怒。
我愣了一下,追问:“为什么不试一下呢?报名费也就几十块钱,考一下检验一下水平也挺好的……”话一出口,我又觉得有些多余,补充道,“不过,你打算出国,六级成绩也没什么实际意义。”
“你希望我去考?”他反问。
“我……”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让我有些心慌。
好在他转移了话题,“你的实习生活怎么样?”
“还行吧,”我松了口气,“就是发稿压力挺大的,不过带我的老师们人都挺好的。我们是日报,晚上印刷,上午理论上可以睡懒觉,但又不能完全睡,心里总得惦记着选题。”
“这样啊,那你晚上都睡得很晚吗?”
“其实也还好,最多熬到十二点多就睡了,报纸又不用我终审。”我顿了顿,试探道:“你联系过其他人吗?大家都还好吗?”
“辛小小挺好的,林美也挺好的。”
我的心顿时酸溜溜的:“你看看你,只会关心美女。要不是我今天发错信息,你大概都不会主动联系我吧?”
“是她们给我打的电话。”他淡淡地纠正,“倒是你,如果我不联系你,你是不是就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了?”
“我……”我被问住了。
几秒的沉默后,他的问题毫无征兆地落下,骤然打破了平静:“邱雨涵……他对你好吗?”
“还行……”瞬间的犹豫,像一面镜子,骤然照出了我心底连自己都不愿直视的虚伪。原来我是个这么贪心的人,既放不下旧日的影子,又无法全心投入新的关系。一股强烈的羞愧感涌上心头。在接下来的对话里,我变得心不在焉,含糊其辞。肖景明或许敏感地察觉到了我的不在状态,简单叮嘱了两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便道了再见。
第二天到报社,我像往常一样,先拿起新印刷的报纸,当扫过体育版面时,我惊叫出声——昨天我整理的那篇关于维埃里轶事的稿件,不仅全文照发,而且占据了整整一个版面!更让我不敢相信的是,稿件下方的署名,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
“为什么?!”我难以置信地低呼。
隔壁工位的邱老师闻声探过头来,看了一眼我手里的报纸,立刻明白过来:“怎么了?这不是你应得的吗?资料是你查的,稿子是你整合的,给你单独署名有什么问题?”
他笑过之后,又认真叮嘱:“不过,你必须更快地适应这种节奏,找到更多有创意的选题。记住,文体不分家,用做娱乐新闻的思路来做体育人物,只要角度巧妙,更容易出彩。现在媒体竞争这么激烈,读者对内容的趣味性、可读性要求越来越高。你在这方面的观察力和敏感度不错,要好好利用你的这个优势。”
我学着他平时偶尔冒出的港剧腔调,俏皮地应道:“Yes Sir! ”
邱老师的话如同破晓的晨光,瞬间驱散了盘踞在我心头的迷雾。翻开笔记,仿佛连笔尖都变得轻快起来,我重新投入对下一个选题的构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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