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腔室内，紧急通讯的回音还在冰冷的岩壁间回荡。“灰潮”快艇的逼近如同悬顶之剑，压缩着每一秒的安全时间。
“‘水鬼’、‘玄龟’，加快扫描速度！”“潜蛟”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水鬼’负责基座和符文的高清影像及能量频谱捕捉，‘玄龟’测量腔室结构和周围地质数据。苏顾问，尝试能否在不触动的前提下，感应这些符文的运转规律或残留信息。我们必须在一分三十秒内完成并开始撤离！”
没有多余的话，三人立刻行动。“水鬼”如同一只灵巧的鮣鱼，迅速游到莲花基座旁，手腕上的特制仪器射出一道道淡蓝色的扫描光束，同时微型高清摄像头不断调整角度。“玄龟”则悬浮在腔室中央，用另一台设备对四周岩壁和水文环境进行快速测绘。
苏念棠强迫自己冷静，将全部心神集中在破妄星瞳和“秦岭星骸”的共鸣上。她不再试图“理解”这些陌生而古老的水泽符文的具体含义——那需要漫长时间的研究。她要做的是“感受”——感受它们能量流动的轨迹、节点的强弱、以及其中是否残留着与星辰之力相关的“印记”或“协议”。
感知如同最细微的触须，小心翼翼地避开符文本身活跃的能量场，探向其边缘、连接处、以及基座莲花凹槽的内部。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毫秒都显得格外珍贵。
她“看”到，这些土黄色与水汽交织的符文，构成了一张精密而稳固的能量网络，如同一个微型的、扎根于此方水脉的生态系统，持续吸纳着水泽阴气与地脉灵力，维持着这个腔室的特殊能量场——那是一种偏向“隐匿”、“守护”和“静滞”的场域。在基座莲花凹槽内部，她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带着星辰韵律的能量残留！这残留早已稀薄如烟，但确实存在，与“秦岭星骸”碎片同源，却似乎还掺杂了一丝……更加“湿润”和“灵动”的特质，仿佛曾被某种水泽灵韵长期浸润！
这说明，星核碎片确实曾在此存放过很长时间，并且很可能与这片水泽的本土力量达成了某种“共生”或“协议”状态！碎片汲取水泽灵韵温养自身沉寂的灵性，而本土力量则借助碎片散逸的星辰秩序之力，稳定或提升这片区域的某种特性？
更重要的是，在这套符文网络的几个关键节点，苏念棠感应到了几种不同的“权限”或“密钥”印记的残留气息。其中一种，带着水行尸那种阴冷死寂的感觉，显然是控制守卫傀儡的；另一种，更加“堂皇”而“古老”，隐隐有龙蛇之形，可能是更高层次的本土掌控者；还有一种……极其隐晦，几乎消散，却带着一丝星耀守护者文明特有的“秩序”与“契约”感——这可能是当初安放碎片时留下的“合作者认证”！
如果能模拟或引动这最后一种“契约印记”的气息，是否能在一定程度上获得本土符文网络的“认可”，减少敌对？至少，在接近碎片真正藏匿地时，或许能少一些阻碍？
这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尝试的时候。扫描和感应必须尽快完成。
“扫描完成百分之八十……”“玄龟”汇报。
“能量频谱捕捉完毕，影像采集还需要十五秒……”“水鬼”的声音同时响起。
就在这时，水面上的陆北辰再次传来急促警告：“注意！‘灰潮’投放的水下探测器已进入百米范围，型号不明，可能带有主动声呐或能量侦测！‘锦鲤’正在尝试干扰其通讯链路，但对方抗干扰能力很强！水下小组，加快速度，准备按二号预案撤离！”
二号预案：如果被敌人探测器锁定或遭遇攻击，立即从原路全速撤回，必要时可放弃部分装备，由水面小组进行火力掩护和接应。
“最后五秒！”“潜蛟”开始倒计时。
苏念棠最后扫了一眼那个空荡荡的莲花基座和周围发光的符文，将它们的能量流动模型强行记忆在脑海中。
“四、三、二、一！撤！”
“水鬼”和“玄龟”几乎在“潜蛟”话音落下的同时，关闭仪器，猛地转身，朝着来时的狭窄通道游去。苏念棠也立刻跟上，“潜蛟”殿后。
通道内漆黑一片，只有头灯的光束切割着浓稠的黑暗。来时攀爬的陡峭通道，此刻变成了需要谨慎控制速度的下滑。冰冷的水流裹挟着他们，通讯绳紧绷。
突然，一阵刺耳的、高频的“滴滴”声从后方水域隐约传来！是主动声呐！紧接着，一道惨绿色的光束穿透后方水域的黑暗，如同探照灯般扫过通道入口附近！
“被发现了！加快速度！”“潜蛟”低吼。
四人将水下推进器功率推到最大，如同受惊的鱼群，沿着通道急速下潜。身后的惨绿色光束和声呐回波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某种水下推进器特有的螺旋桨搅动水流的声音——是“灰潮”的小型水下无人机追来了！
“快到岔路口了！准备转向原路返回！”“潜蛟”提醒。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岔路口时，异变突生！
原本平静的水流突然变得紊乱起来！一股强大的、从下方岔路涌出的暗流，如同无形的巨手，猛地将他们向下一扯！同时，一股更加浓郁的阴冷死气伴随着暗流汹涌而至！
“不好！是那些水行尸的老巢被惊动了？还是……本土势力在主动干扰？”苏念棠心中剧震。
四人在暗流中竭力保持平衡和方向，但速度大受影响。后方，“灰潮”水下无人机惨绿色的光束已经照亮了通道石壁，越来越近！甚至能看到其前端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机械臂和疑似武器的发射口！
前有暗流阻路，后有追兵紧咬，陷入了极其危险的境地！
“不能向下！向上也不行，会减慢速度被追上！”“潜蛟”瞬间做出判断，“苏顾问，有没有办法暂时干扰或引开其中一方？”
苏念棠脑中急转。干扰“灰潮”无人机？她没有相应设备和技术。引开水行尸或暗流？或许可以尝试……引动刚才感应到的那一丝“契约印记”气息？向本土力量表明“合作者”身份？但这风险极大，可能成功减缓敌意，也可能被视为更大的挑衅而招致更猛烈的攻击！
没有时间权衡了！
她猛地从贴身皮囊中取出“秦岭星骸”碎片，握在掌心，不顾可能被“灰潮”探测器捕捉到能量波动的风险，将自身的星辰之力与碎片共鸣催发到极致！同时，她竭力回忆并模拟刚才在基座符文网络中感受到的那一丝“契约印记”的韵律与“味道”，将其混合在自身的能量波动中，如同发出一段极其简短的、古老的“身份识别码”，朝着下方暗流涌来的方向，全力“释放”出去！
没有攻击性，只有纯粹的“共鸣”、“契约”与“请求通融”的意念！
刹那间，碎片在她掌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柔和银蓝色光晕！这光晕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穿透水体的、直达灵魂本质的纯净与秩序感！与她模拟的“契约印记”气息混合，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既有星空浩瀚又有水泽灵韵的能量波动！
下方汹涌的暗流，在这股波动扫过的瞬间，猛地一滞！那股浓郁的阴冷死气也出现了明显的紊乱和……迟疑？仿佛一个愤怒的守卫突然看到了似曾相识、但又有些不同的信物，陷入了短暂的迷惑和判断。
就是这一滞的功夫！
“‘潜蛟’！冲过去！”陆北辰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通讯器中炸响！与此同时，上方水面方向，传来几声沉闷的入水声和急速接近的水下推进器声音！
是陆北辰他们！他们放弃了水面船只的部分隐蔽性，驾驶着安装了简易水下推进装置的小艇，冒险下潜接应了！小艇前端，加装的强光探照灯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如同利剑，狠狠刺向后方紧追不舍的“灰潮”无人机！同时，几枚特制的水下声波干扰弹被发射出去，在通道中爆开，形成一片混乱的音障和能量乱流！
“灰潮”无人机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和干扰打乱了节奏，追击速度骤降，惨绿色的光束在水流和声波乱流中胡乱扫射。
“‘星火’！这边！”“山猫”的声音传来，他已经游到近前，一把抓住苏念棠的胳膊，将她往小艇方向拖去。“水鬼”和“玄龟”也被“江鼍”和“锦鲤”接应上。
“潜蛟”最后看了一眼下方依旧紊乱但攻击性大减的暗流，又看了看后方被暂时阻滞的“灰潮”无人机，果断下令：“全员上艇！撤退！”
众人以最快速度攀附上两艘加装了推进器的小艇。小艇功率全开，如同两条受惊的旗鱼，沿着原路通道疯狂上浮！身后，“灰潮”无人机似乎摆脱了干扰，重新追来，但距离已经被拉开。
上方水面越来越近，光线也逐渐明亮。终于，“哗啦”几声巨响，两艘小艇先后破水而出！
外面天色已近黎明，水面上弥漫着更浓的晨雾，能见度极低。老何早已驾着那条稍大的渔船在不远处接应。众人迅速攀爬上渔船，小艇则被放弃。
“快！向‘泽村’方向撤！”陆北辰浑身湿透，脸上却只有决然，“‘灰潮’的快艇很可能还在附近搜索，不能原路返回鬼哭荡了！老何，走隐蔽水道！”
老何一言不发，调转船头，马达全开，渔船冲入一片更加茂密、水道更加复杂的芦苇荡深处。晨雾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直到渔船在迷宫般的水道中穿梭了二十多分钟，彻底远离了交战区域，确认后方没有追兵，众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紧张的气氛并未散去，每个人都警惕地注视着雾霭沉沉的四周。
“刚才……多谢了。”苏念棠脸色有些苍白，刚才强行催发碎片和模拟契约印记消耗巨大，她看向陆北辰和下水接应的队员们。
“应该的。”陆北辰摆摆手，眉头紧锁，“‘灰潮’的水下装备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先进。本土势力……你最后那一下，似乎起了作用？”
“可能暂时迷惑了它们，但不确定能持续多久，也不确定是福是祸。”苏念棠取出碎片，发现其表面的银蓝色光晕已经收敛，恢复了深灰色的沉寂，但那种温润的共鸣感依旧稳定。“我感应到了一些信息。那个水下基座，是古代合作设立的碎片存放点之一，碎片曾长期存放在那里。控制水行尸和暗流的，是这片水泽本土力量的一部分，很可能是一种古老的、带有龙蛇特征的灵性或存在。它们对碎片有守护职责，但对外来者极度排斥。不过，当初星耀守护者与它们似乎有‘契约’，我刚才模拟了契约印记的气息，可能让它们产生了犹豫。”
“也就是说，我们有可能通过‘契约’的方式，获得接近真正碎片藏匿地的许可？”“潜蛟”问道。
“理论上有可能，但难度极大。契约印记可能不止一种，而且历经漫长岁月，对方是否还完全承认也是未知数。更重要的是……”苏念棠看向东南方向，晨雾似乎在那里格外浓郁，翻滚不休，“真正的碎片藏匿地，恐怕不仅有本土力量守护，其本身也可能有更复杂的星耀守护者封印。我们需要更具体的线索。”
就在这时，一直抱着幡旗、紧盯着东南方向浓雾的清风，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念棠姐！雾里……有东西！”
众人立刻望去。只见东南方向那翻腾的浓雾深处，隐约亮起了两点巨大的、金黄色的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与古老，穿透雾气，如同两盏巨大的灯笼！光芒缓缓移动，隐约勾勒出一个庞大无比、蜿蜒修长的模糊轮廓……那轮廓，头角峥嵘，颈项修长，身躯部分隐没在浓雾和水泽之中，难以窥其全貌，但一股浩瀚、苍茫、夹杂着水汽与龙威的意念，如同潮水般缓缓弥漫开来，笼罩了这片水域！
这不是水行尸那种阴冷的死气，而是更加古老、更加“原生”、更加……“活着”的庞大存在！是这片古云梦泽真正的主人？或者说，是守护者之一？
那两点金黄的目光，似乎穿过了浓雾和距离，落在了他们这条小小的渔船上，更准确地说，落在了苏念棠……和她手中的碎片上。
没有攻击，没有威压，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能看透时光的“审视”。紧接着，一段极其古老、晦涩、却又能被灵魂直接理解的意念，断断续续地传递到每个人的脑海深处，如同从水底升起的古老歌谣：
“星……辰之嗣……携……契约之息……归……”
“然……时机……未至……‘门’之影……已现……”
“东……方之墟……‘祂’……将醒……”
“取回……汝之遗珍……或可……暂安……”
“速……去……”
意念戛然而止。那两点金黄的光芒缓缓黯淡，庞大的轮廓也随之隐没于浓雾之中，仿佛从未出现。只有那股浩瀚苍茫的威压余韵，还在水泽晨雾中缓缓消散。
渔船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超越想象的接触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它……它是在跟我们说话？”清风喃喃道，小脸煞白。
“是。”苏念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它认出了碎片，也感应到了我模拟的契约气息。它称我为‘星辰之嗣’。它说……时机未到，‘门’之影已现。‘门’……很可能就是指‘苍梧星门’！‘祂’将醒？是指星门彼端的威胁？还是指碎片本身？”
“它让我们去‘东方之墟’……取回‘遗珍’？‘东方之墟’是指……泰山？”陆北辰迅速抓住重点，“‘取回汝之遗珍，或可暂安’……意思是，集齐三块碎片，或许能暂时稳定局势，延缓危机？”
“‘速去’……是在警告我们，时间紧迫，而且……‘灰潮’或者别的威胁正在逼近？”‘潜蛟’补充。
这短短几十秒的接触，信息量巨大，且充满了未解的谜团。但这无疑是指明了一个清晰的方向——放弃在古云梦泽与“灰潮”和复杂本土势力的纠缠，立刻转向下一个目标：泰山！
“立刻联系总局，汇报情况，请求协调泰山方向的全面支持和情报！”陆北辰当机立断，“老何，以最快速度，送我们到最近的、安全的陆地撤离点！”
渔船再次加速，破开晨雾，驶向归途。身后，古云梦泽的迷雾重新合拢，仿佛一切未曾发生。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片古老的水泽之下，隐藏着远超想象的秘密与力量。而他们的旅程，又将进入一个新的、更加紧迫的阶段。
东方之墟，泰山。那里等待他们的，又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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