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结束了。这个念头，缓缓漫过每个人的心头。
然而，就在这时，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不是剧烈的崩塌，而是一种如同水墨画被清水晕染开的模糊。熟悉的废墟背景像褪色的旧照片般迅速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的、流动的灰。
“怎么回事？！” 陈皓的惊呼声被一种奇异的嗡鸣吞噬，听起来遥远而不真切。
苏曦玥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星辰的手。她想开口，想呼唤他的名字，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身边的人影在飞速模糊、消散，李嘉琪、穆沐……一张张熟悉的脸如同幻影般碎裂在这片灰色的洪流里。
她唯一能抓住的，只有星辰的手。那只手也在用力回握着她，传递着同样的惊惶与力量。
但这最后的连接，也没能持续太久。
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将他们拉扯开，掌心的温度骤然消失，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虚空。苏曦玥的心，也随着那骤然的冰冷，沉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旋转的眩晕感终于停止。
“咳……”
苏曦玥猛地咳嗽了一声，意识如同从深海中挣扎着浮出水面，带着沉甸甸的滞涩感。她发现自己正斜靠在一堆散发着潮湿霉味的……木柴上？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预想中熟悉的景象。
这是一个破败到极点的房屋。四周的墙壁是用泥土混合着麦秆糊成的，坑坑洼洼，布满了裂缝，寒风正从那些或大或小的缝隙里钻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像谁在低声啜泣。头顶的屋顶，铺着稀疏干枯的茅草，一些地方已经塌陷，能看到灰蒙蒙的天空。
整个屋子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霉味、土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绝望气息。
这是哪里？
苏曦玥挣扎着想站起身，却发现身体异常沉重和虚弱，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酸痛与无力感。她低头看向自己，瞳孔骤然收缩。
身上穿的，根本不是她熟悉的衣服，而是一件灰扑扑、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粗布衣裳。布料粗糙得磨皮肤，而且……太小了，紧紧地裹在身上，袖口和裤脚都短了一截。衣服上布满了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补丁，针脚歪歪扭扭，显然出自不熟练的手。
这不是现代的衣服。
这样式，这布料，这补丁……倒像是……古代？或者某个与世隔绝的、极度贫困的村落？
一个荒谬而冰冷的念头，开始在她心底滋生。
她强撑着身体，用尽全力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才站稳。目光迅速扫过这个狭小的空间，除了她靠着的这堆木柴，就只有一个缺了角的陶罐，和一个看不出原貌的破木桌。
门。她需要出去看看。
苏曦玥几步走到那扇简陋的木门前。门板是由几块勉强拼凑起来的木板组成的，缝隙大得能塞进手指，上面还挂着一把生了锈的铁锁。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起脚，朝着门板踹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
预想中门板碎裂或者被踹飞的场景并没有发生。那扇木门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发出“吱呀”的呻吟，纹丝不动。
而苏曦玥自己，却因为反作用力，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脚踝传来一阵酸痛。
她愣住了。
这不是她的力量。她的力量……都消失了？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她立刻尝试在心中呼唤自己的武器。。
然而，空空如也。
她又尝试调动体内的能量，想释放一个最简单的防御技能。
但体内的能量，仿佛干涸的河床，死寂一片，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不……不可能！
苏曦玥慌忙抬起手，那里原本佩戴着她的手环。
手环还在。
但它失去了往日柔和的光泽，变成了一个黯淡无光、看起来材质低劣的普通金属环，静静地贴在她的手腕上，像一个毫无用处的装饰品。她尝试用意念触碰它，没有反应。用手指去按上面原本的虚拟按钮，也同样石沉大海。
功能……全部都不能使用了。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女声，如同鬼魅般，在她的耳边响起。那声音很轻，却字字泣血，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绝望：
“收成不好，需要女子嫁给山神……雨水不足，需要女子嫁给河神……生不出男婴，不是洗女就是杀女献祭……男子身体不好，需要喝处女的血以阴补阳……”
那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无数个女子的悲鸣交织在一起，回荡在这间狭小的囚笼里，也回荡在苏曦玥的脑海中。
“明明……明明都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难道……难道就是因为，是女子吗？”
“女子……就不能活吗？”
“普通女子……应该如何自救？”
最后那句话，像是一声凄厉的质问，又像是一声绝望的求助，狠狠砸在苏曦玥的心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男人压抑的、疲惫的叹息。
“吱呀——” 门锁被打开了。
一道昏黄的光线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勾勒出一个佝偻的男人身影。他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充满了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愧疚，有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
“大丫，” 他开口了，声音很低，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屋里的人说，“别怪爹……爹也不想这样……”
“别再跑了，”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恳求，又像是威胁，“下次再被抓回来，就真的被打断腿了，爹……爹也拦不住。”
“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中午……就嫁给山神了。”
“下辈子……别再投生做女娃了。”
说完，他不再言语，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门被轻轻带上，那把生锈的铁锁再次“咔哒”一声锁上。
整个屋子，重归死寂，只剩下寒风从墙缝里钻进来的呜咽声。
大丫？嫁给山神？下辈子别做女娃？
苏曦玥站在原地，浑身冰冷。结合刚才那道女声的控诉和门外男人的话，一个残酷而清晰的轮廓，在她眼前缓缓浮现。
她，以及她的同伴们，并没有真正结束战斗。他们陷入了一个新的、更诡异、更绝望的幻境。而在这个幻境里，他们似乎扮演着某个早已被注定了悲惨命运的角色。
嫁河神、嫁山神、被杀献祭……
苏曦玥缓缓走到墙角，背靠着冰冷的泥墙滑坐下来。她看着自己这双纤细、瘦弱、布满薄茧和冻疮的手，感受着这具身体里微弱的生命力。
绝望吗？
是的，非常绝望。
但苏曦玥是谁？她不是那个会轻易认命的“大丫”。即使失去了所有力量，她的意志，她的头脑，还在。
自救。
那个声音最后的质问，此刻变成了她心中唯一的信念。
女子，凭什么不能活？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需要信息，需要计划，需要找到她的同伴们。
中午，就要嫁给山神了。
她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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