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梁山泊的寂静就被一阵急促而有节奏的“叮当”声打破。
山寨的铁匠铺里，火光熊熊，映红了几个赤着上身的汉子。
王伦站在一旁，双眼布满血丝，却精神十足。
被连夜叫来的铁匠叫王麻子，是山寨里手艺最好的师傅。他看着王伦画在纸上的古怪图样，满头大汗，不是因为炉火的炙烤，而是因为心里的紧张。
这图纸上的东西，锅是锅，管是管，可组合在一起，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寨主，这……这个弯管的角度，一定要这么刁钻吗？”王麻子指着图纸上一个盘旋的铜管，小心翼翼地问。
“必须是这样。”王伦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这个叫冷凝盘管，长度和圈数都不能错。还有这个连接处，必须完全密封，不能漏一点气。”
他指着图纸，将蒸馏和冷却的原理用最简单直白的话讲给王麻子听。什么叫“气化”，什么叫“液化”，听得几个铁匠云里雾里，但他们听懂了一件事——寨主让怎么做，就必须怎么做。
看着第一块铜板在铁锤下慢慢变形，王伦的心里也跟着火热起来。
天色大亮，王伦才从铁匠铺走出来。
他没有回房休息，而是直接让人去请朱贵。
朱贵来得很快“寨主，您找我？”
王伦示意他坐下，开门见山。
“朱贵兄弟，我打算做一桩大买卖，一桩能让我们梁山泊能印钱花的买卖。”
印钱花？印交子吗？
朱贵愣住了。他想过很多可能，唯独没想过寨主会用这么石破天惊的词。
王伦没有卖关子，将自己关于蒸馏酒的计划和盘托出。
“……寻常的酒，几百文一斗，我们看不上。我要做的，是酒中极品，是琼浆玉液！专门卖给那些不缺钱的达官显贵，一瓶，我们就卖他个一二贯！”
朱贵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二贯一瓶！这是什么酒？这是金子兑的水吗？
“寨主，这……能有人买吗？”朱贵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有人买，而且会抢着要。”王伦的脸上浮现出自信，“朱贵兄弟，你想想，那些豪商巨贾，请客吃饭，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他们要的是什么？是面子！是稀罕物！我这酒，入口如火，回味甘醇，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你说，这面子值不值一二贯？”
朱贵顺着王伦的思路想下去，眼睛慢慢亮了。
确实如此！他见过太多那样的场面，一掷千金，只为博一个彩头，一个脸面。
“不止如此！”王伦继续加码，“这酒不止是奢侈品，更是战略物资！你想想，北地边关，天寒地冻。我们的边军将士，要是有这么一口烈酒下肚，是不是比多穿一件皮袄还管用？我们卖给那些高级军官，他们会不会抢？我们再通过一些渠道，卖给辽国、西夏的贵族，他们常年生活在苦寒之地，对这种烈酒的需求，只会比我们更大！这其中的利润，你想过没有？”
轰！
朱贵的脑子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
他瞬间明白了。这已经不是一门简单的生意了，这是一把可以撬动天下财富，甚至能影响边境局势的利器！
奢侈品、战略物资……这些词从王伦嘴里说出来，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震撼。
朱贵激动得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可行！寨主，此计大有可为！简直是神来之笔！”
他看着王伦，满是敬佩。这位新寨主，不光胸襟开阔，更有如此深远的商业眼光，这完全超出了他对一个山大王的认知。
王伦看着他激动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朱贵能理解，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设备，我已经让王麻子去打造了，原料，我们可以先收购劣酒，成本低，也方便隐藏。生产基地就放在山寨深处，万无一失。”王伦将计划的细节一一道来，“现在，只剩下最关键的一环——销售。”
他看向朱贵：“总不能挂着我们梁山泊的牌子去卖吧？那不成心给官府送功绩吗？我们需要一个干净的身份，一个遍布天下的销售网络，还有一个……绝对可靠的掌柜。”
朱贵的热血慢慢冷静下来，他明白了王伦找他来的真正目的。
销售，这才是整个计划的核心。
他手下的情报网，那些客栈、酒肆的眼线，确实是最好的掩护。可是，掌柜的人选……
这个人，必须精明强干，懂得经营之道。
这个人，必须忠心耿耿，面对泼天富贵而不会动心。
这样的人，去哪里找？
朱贵眉头紧锁，在脑中过着一个又一个的人选，又一个个地否定掉。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他猛地抬头，脸上带着几分激动，又带着几分试探。
“寨主，我……我倒是有个人选，只是……”
“但说无妨！”
“此人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名叫朱富。”朱贵定了定神，快速说道，“他就在沂水县城开了一家小酒馆，为人正直，又懂些拳脚。最重要的是，他脑子活络，会做生意，而且是我朱贵的亲弟弟，忠心绝对可以保证！”
推荐自己的亲弟弟，这在任何山头都是一件需要慎之又慎的事。
但朱贵此刻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知道，这是他弟弟千载难逢的机会。
王伦听完，沉默了片刻。
朱贵的弟弟？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他原本的打算是让朱贵去物色一个可靠的商人，没想到朱贵直接送来一个“自己人”。
还有比这更完美的解决方案吗？
用朱富，不仅解决的了掌柜的人选问题，更是对朱贵这位心腹兄弟的一次巨大信任和拉拢，一举两得！
这个念头在王伦脑中一闪而过，他当即拍板。
“好！就他了！”
王伦站起身，走到朱贵面前，双手扶住他的肩膀。
“朱贵兄弟，我信你！你现在就下山，去沂水县，把朱富兄弟给我请上山来！”
“告诉他，我王伦，要请他当咱们这天大买卖的大掌柜！让他把我们的酒，卖遍大名府，卖到汴梁城，卖到整个大宋！”
朱贵浑身一震。
他感受着从王伦手上传来的力量，那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眼眶一热，重重地躬下身子。
“谢寨主信赖！朱贵万死不辞！我这就去！”
说完，朱贵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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