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水泊，烟波浩渺。
一艘破旧的渔船在芦苇荡里穿行，船老大撑着长篙，船上立着几个汉子。 正是王伦等人。
船老大将船靠在一个满是碎石和黄沙的滩涂上，“到了，这就是金沙滩”
王伦对船老大说到，“船家，明日辰时烦请再来一趟，船钱必不会少”。船老大笑着答应，随即离去。
宋万一脚踩在沙滩上，哈哈大笑：“这地方好啊！四面是水，官兵想来都难。以后咱们占山为王，岂不快活！”
杜迁却皱着眉头，他比宋万想得多。
“快活什么？连个遮雨的屋檐都没有，带来的干粮又能吃几天？”他望向王伦，“王伦哥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王伦身上。
王伦环顾四周，最终，在一片地势稍高、林木环绕的坚实土地上停下了脚步。
此处勉强算得上是个落脚点，背靠一片小山丘，面向开阔的水面，视野倒是不错。
那六名雇来的随从，脸上早已没了初时的轻松。他们将沉重的行李卸下，一个个累得瘫坐在地，喘着粗气。
“这鬼地方，真能住人？”一个随从忍不住嘟囔起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就是，连个遮雨的屋檐都没有，晚上睡哪？”另一个随从附和道，他拍了拍腿上的泥点，满脸的嫌弃。
气氛变得沉闷。
杜迁的眉头又拧了起来，他看看怨声载道的随从，又看看面色平静的王伦，心里没底。这还没开始干活，人心就要散了。
宋万则是个直性子，他听着这些抱怨，脸上挂不住，正要开口呵斥。
王伦却先一步动了。他没有理会那些抱怨，而是从行李中翻出砍刀和铁锹，自己走到一片空地，开始清理杂草和乱石。他干得很专注，一刀一刀，一铲一铲，动作不快，但很有力。
杜迁和宋万见状，立刻上前帮忙。
那六个随从坐在原地，看着他们三位“东家”亲自下场干活，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抱怨的声音停了，几人面面相觑，坐立不安。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王伦停下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他回过身，看着那六个人。
“各位兄弟，辛苦了。”
他的开场白很平淡。
“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王伦的目光从六人脸上一一扫过。“这地方，不是人待的。荒凉、潮湿、危险，说不定晚上还有毒蛇猛兽。你们跟着我来，是求财，不是来送命的。”
随从们低着头，没人接话。这话说到了他们心坎里。
“所以，我们的雇佣关系，到此为止。”
这话一出，不光是六个随从，就连杜迁和宋万都愣住了。
“大哥？”杜迁急了。
王伦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
“按照约定，你们护送我们到梁山，任务已经完成。这是你们的工钱。”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扔在地上。“钱货两讫，明日船一到你们就可以下山，是走是留，悉听尊便。”
六个人都傻了。他们预想过各种情况，或是被呵斥，或是被安抚，唯独没想过是这样。
一个看起来最年长的随从，名叫张二狗，他壮着胆子站起来。“王……王头领，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怎么走？”
“路是你们自己走来的，自然也走得回去。”王伦的回答很干脆。“我王伦说话算话，绝不强留。想走的，拿钱走人，我绝不阻拦。”
一时间，无人作声。
王伦看着他们变幻不定的脸色，继续开口。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留下。”
他顿了顿，给众人留出思考的时间。
“但留下，就不是随从了。”
张二狗抬起头。“那是什么？”
“是伙计，是兄弟，是这梁山未来的主人。”王伦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王伦不是什么大族豪强，就是个穷秀才。杜迁、宋万，是我过命的兄弟。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占山为王，欺压百姓。而是要在这吃人的世道建一个我们自己的家园。”
他指着脚下的土地。
“这里，现在是一片荒地。但以后，会有我们的房子，我们的田地，我们的码头。你们现在看到的每一根草，每一块石头，将来都是我们基业的一部分。”
“我没法给你们画一张吃香喝辣的大饼。我只能告诉你们，留下，就要跟我们一起干活。砍树、盖房、打猎、捕鱼，什么都要干。会很苦，很累，甚至可能会死。”
“但是，”他话锋一转，“只要我们能在这里站稳脚跟，这八百里水泊，就是我们的天下。官府管不着，豪强伸不进手。我们在这里建起的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到时候，你们不再是拿工钱的下人，而是这梁山泊的头领。有自己的屋子，自己的产业，甚至自己的船队。”
“我给你们的，不是工钱，是股份。”
股份这个词，众人听不明白。
王伦换了个说法：“就是分红。山寨以后所有的产出，除去公共开销，剩下的，我们按功劳大小分。你们今天流的每一滴汗，都会变成明天碗里的肉，手里的钱。你们不再是为我王伦干活，是为你们自己干。”
这番话，比任何虚无缥缈的承诺都来得实在。
从拿钱办事的下人，到开山立柜的元老。这个身份的转变，让六个人呼吸都急促了些。他们都是走投无路的苦哈哈，一辈子被人呼来喝去，何曾想过自己也能当“主人”？
“头领……你说的是真的？”张二狗的声音带着颤抖。
“我王伦，一言九鼎。”王伦看着他，“我再问一遍，是拿钱走人，还是留下入伙，自己选。”
六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走，前路未卜，风险巨大。
留，虽然辛苦，但眼前这个叫王伦的年轻人，给了他们一个从未有过的希望和尊重。
“我……我留下！”张二狗第一个表态，他没有去捡地上的钱袋，而是走到王伦身边，拿起一把铁锹。“头领，不，大哥！以后我张二狗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有一个人带头，剩下的人也不再犹豫。
“我也留下！”
“算我一个！”
“大哥，以后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很快，六个人都站到了王伦身后，目光灼灼。
地上的钱袋，无人问津。
杜迁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他既佩服王伦收买人心的手段，又觉得这样许诺出去，代价未免太大。
宋万则简单得多，他哈哈一笑，拍了拍张二狗的肩膀。“好样的！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了！”
王伦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知道，这第一步，算是走稳了。
他捡起地上的钱袋，塞回怀里。“好，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张二狗，你年纪最大，以后他们五个就归你管，你就是咱们基建队的小头领。”
张二狗激动得满脸通红，连连点头。“是，大哥！”
“现在，我们面临的困难很多。”王伦收起笑容，变得严肃。“房子要盖，但我们缺木匠、石匠。肚子要填，但光靠打猎捕鱼，养不活这么多人。最重要的是，我们被困在这座山上，没有船，就等于没有腿。”
他看向众人。“所以，我们的下一个目标很明确。第一，买船。第二，找人。找专业的工匠来帮我们建造山寨。”
一个随从，也就是刚才抱怨过的李四，小声问：“大哥，这周围都是水，我们上哪儿去买船找人啊？”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
王伦看向杜迁和宋万。“所以，这事需要我亲自去办。我和杜迁，明天就下山，去附近想办法。宋万兄弟，这我就交给你了。”
宋万立刻挺直了腰板。“哥哥请吩咐！”
“你带他们六个人，留守此地。第一，把我们带来的物资看管好，尤其是粮食和工具。第二，把这片营地清理出来，搭建几个简易的窝棚，至少能遮风挡雨。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他回望这片偌大的梁山，前世电视剧里看到的聚义厅、忠义堂，都还只是遥远的幻影。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要从这片烂泥地，从这几把砍刀铁锹开始。
“都动起来吧！”王伦拿起砍刀，“天黑之前，我们得有个睡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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