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缝隙里的宣纸已经泛黄发脆，沈砚指尖刚触到边缘，就有细碎的纸末簌簌落下。他屏住呼吸，用银簪小心翼翼挑开嵌在石缝中的木盒，一股混杂着檀香与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盒底铺着一层暗红色绒布，除了这张纸，别无他物。沈砚将宣纸平铺在随身携带的锦缎上，借着石壁上嵌着的夜明珠微光细看 —— 纸上没有字迹，只有一枚巴掌大的朱砂印记，纹路扭曲如蛇，尾端分叉处嵌着三点银星，正是他追查三月之久的 “青鳞印”。
可这印记与之前见过的拓本不同，银星的位置微微偏移，边缘还多了一道极细的月牙形缺口。沈砚指尖摩挲着缺口处，忽然察觉宣纸背面隐约有凹凸感。他翻转纸张，借着光线下才看清，背面用极淡的墨汁写着一行小字，笔画潦草，像是仓促间写下：
“印分真假，鳞藏五行，西窗烛灭，玉碎人亡。”
“西窗烛灭……” 沈砚低声重复，脑海中骤然闪过昨日在古宅西厢房见到的那盏铜制烛台 —— 烛台底座刻着同样的月牙形缺口，当时只当是做工瑕疵，此刻想来，竟是刻意为之。
正要将宣纸收起，忽闻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衣袂破空声。沈砚反应极快，顺势向左侧翻滚，同时反手抽出腰间软剑。寒光闪过，堪堪避开了一枚射向他后心的透骨钉。
石室内光线昏暗，黑影借着梁柱掩护，身形快得只剩一道残影。沈砚足尖点地，软剑挽出三道剑花，逼得黑影不得不现身格挡。火光交错间，他看清黑影脸上戴着青铜面具，面具上恰好刻着青鳞印的图案，只是那三点银星竟是用黑曜石镶嵌而成。
“阁下是谁？为何要抢这张纸？” 沈砚剑势不停，目光紧盯着对方的招式 —— 这路剑法阴柔诡谲，与三年前刺杀户部尚书的黑衣人如出一辙。
黑影不答，手中短匕直刺沈砚咽喉，招式狠辣决绝。沈砚侧身避开，软剑顺势缠上对方手腕，借着力道一拉，黑影重心不稳，踉跄着撞在石壁上。面具滑落的瞬间，沈砚瞥见对方左耳后有一颗红痣，心头猛地一震。
这颗痣…… 他在苏记布庄的掌柜脸上见过！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黑影突然从怀中抛出一枚烟雾弹，刺鼻的浓烟瞬间弥漫整个石室。沈砚屏住呼吸，挥剑驱散烟雾，可等烟散雾尽，黑影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半枚断裂的短匕落在地上，匕柄上刻着的 “玄” 字清晰可见。
沈砚捡起短匕，又看向锦缎上的宣纸 —— 那枚朱砂印记旁，不知何时多了一滴暗红色的血迹，与朱砂交融在一起，竟让原本扭曲的鳞纹看起来更显诡异。
“印分真假…… 玉碎人亡……” 他摩挲着纸上的小字，忽然想起昨日在西厢房见到的那面铜镜，镜背刻着 “五行” 二字。难道这古宅里，还藏着与青鳞印对应的五行线索？
石室之外传来脚步声，是随行的捕快闻声赶来。沈砚迅速将宣纸与短匕收起，转身看向门口：“封锁整座古宅，重点搜查西厢房的烛台与铜镜，另外，立刻去苏记布庄抓捕掌柜，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捕快领命而去，沈砚独自留在石室中，借着夜明珠的微光重新审视那枚青鳞印。血迹与朱砂晕染出的纹路，竟隐隐对应着五行方位 —— 鳞首属金，鳞身属木，鳞尾属水，银星属火，缺口属土。他心中一动，快步赶往西厢房。
西厢房的陈设与昨日无异，那张雕花圆桌旁，铜烛台依旧立在案上。沈砚走上前，指尖按住烛台底座的月牙形缺口，轻轻转动。只听 “咔哒” 一声轻响，烛台底座竟缓缓弹出一个暗格，里面躺着一枚小巧的玉佩，玉佩上刻着半个青鳞印，恰好能与宣纸上的印记拼合。
“原来印分真假，是指半印为凭。” 沈砚将玉佩与宣纸对齐，完整的青鳞印上，五行纹路与玉佩的莹光相互呼应。他抬头看向墙上的铜镜，镜背 “五行” 二字在烛光下反射出五道微光，分别落在房间的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
正北方的墙角处，微光汇聚成一个模糊的轮廓。沈砚走过去，用银簪敲击墙面，果然听到中空的回响。他顺着轮廓撬动砖石，一块方形石板应声而落，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地道入口，里面传来微弱的檀香气息，与木盒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此时，去抓捕苏记布庄掌柜的捕快匆匆返回，神色凝重：“沈大人，苏记布庄空无一人！掌柜早已不见踪影，只在柜台下发现了这个。” 捕快递上一枚玉佩，样式与沈砚手中的半枚青鳞印玉佩完全相同，只是上面刻着的是另一半青鳞印。
沈砚将两枚玉佩拼合，完整的青鳞印上，黑曜石镶嵌的银星与朱砂印记完美契合，背面刻着的 “镇国” 二字赫然映入眼帘。
“镇国公府的信物……” 沈砚瞳孔骤缩，二十年前镇国公府因 “通敌叛国” 案满门抄斩，唯有世子赵珩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而苏记布庄的掌柜，不仅左耳后有与黑衣人相同的红痣，手中还持有镇国公府的半印玉佩。
地道内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暗中窥探。沈砚握紧软剑，示意捕快守住入口，自己则点亮火把，弯腰钻进地道。地道狭窄幽深，仅容一人通过，墙壁上每隔数步便嵌着一盏油灯，显然常有人走动。
走了约摸半柱香的时间，地道豁然开朗，尽头是一间密室。密室中央摆着一张石桌，桌上铺着一张泛黄的舆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数十个红点，汴京汇通钱庄、大通港 “福” 字漕船、舟山港货栈的位置赫然在列 —— 竟是 “漕盐帮” 的完整据点分布图！
石桌旁的木架上，整齐摆放着数十封书信，落款均为 “东”，内容全是关于走私盐铁、贿赂官员的指令，其中一封明确提到 “借刘主事之力，篡改漕运账目，待事成之后，以镇国公府旧部为质”。
“原来 ‘东家’ 一直利用镇国公府旧部复仇，暗中组建了 ‘漕盐帮’。” 沈砚拿起一封信，字迹与三年前刺杀户部尚书的匿名信如出一辙。他忽然想起黑衣人左耳后的红痣，与传闻中赵珩的特征完全吻合 —— 难道苏记布庄的掌柜，就是失踪二十年的镇国公府世子？
密室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陈旧的木盒，里面装着一套孩童衣物与一枚长命锁，长命锁上刻着 “珩儿” 二字。沈砚拿起长命锁，背面刻着的生辰八字，与当年镇国公府世子的出生记录完全一致。
就在这时，密室顶部传来瓦片响动。沈砚抬头看去，只见一道黑影正顺着天窗攀爬，正是之前在石室中遇到的黑衣人。“赵珩？” 沈砚高声喝问，“你既未死，为何要组建 ‘漕盐帮’ 走私作乱？镇国公府的冤案，尽可通过律法昭雪，何必伤及无辜？”
黑衣人停顿了一下，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律法？当年镇国公府满门忠烈，却遭奸臣陷害，律法何在？我潜伏二十年，就是要让那些害我全家的人血债血偿！” 黑影转身，青铜面具早已取下，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左耳后的红痣在火光下格外醒目。
“你果然是赵珩。” 沈砚语气沉重，“但 ‘漕盐帮’ 牵连甚广，无数农户因走私盐铁破产，你这不是复仇，是在制造新的冤案！”
赵珩冷笑一声，眼中满是戾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些官员富商，哪个不是吸民脂民膏的蛀虫？我杀他们，是替天行道！” 他抬手一挥，数枚透骨钉从袖中射出，同时转身跃出天窗。
沈砚挥剑挡开暗器，快步追出天窗，却见赵珩已翻上古宅墙头，与数名黑衣人手汇合。“沈砚，你若识相，便不要再追查 ‘漕盐帮’，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赵珩留下一句狠话，带着手下消失在夜色中。
沈砚站在墙头，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手中的青鳞印玉佩微微发烫。他忽然明白，“漕盐帮” 的贪腐网络背后，不仅是利益勾结，更牵扯着二十年前的惊天冤案。而他现在要面对的，既是狡猾狠辣的走私集团，也是一心复仇、不惜一切代价的镇国公府世子。
古宅外传来马蹄声，陈默带着提刑司的人马赶来支援。“沈砚，查到什么了？” 陈默翻身下马，看到沈砚手中的玉佩与舆图，神色骤变。
沈砚将玉佩与书信递给他，语气凝重：“‘漕盐帮’ 的 ‘东家’，就是失踪二十年的镇国公府世子赵珩。他组建 ‘漕盐帮’ 既是为了复仇，也是为了积累力量，颠覆当年陷害镇国公府的朝堂势力。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一场掺杂着私仇与贪腐的惊天迷局。”
陈默翻看着书信与舆图，眉头紧锁：“难怪 ‘漕盐帮’ 如此隐秘，竟有镇国公府旧部相助。看来这场追查，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凶险。”
夜色如墨，古宅的阴影笼罩着大地。沈砚握紧手中的青鳞印玉佩，知道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赵珩的复仇之路已经开启，“漕盐帮” 的势力遍布东南，而二十年前的冤案真相，还隐藏在更深的迷雾之中。他必须尽快找到赵珩，揭开所有谜团，否则，只会有更多无辜者卷入这场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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