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威临仪真与金陵震荡
淮安传檄而定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迅速荡及整个江淮。星火营“王师”之名不胫而走，与其说是畏惧其兵锋，不如说是许多人心底对秩序和希望的渴望被点燃了。
苏澜雪与林煜挟淮安之威，水陆并进，沿运河南下。沿途州县，望风归附者甚众。许多城池甚至不等星火营大军抵达，当地士绅百姓便联合起来，驱逐了原本态度暧昧或意图投清的官员，自发组织民团维持秩序，然后派出代表，携带粮秣劳军，并恳请“王师”速至，以安人心。
星火营的推进速度因此远超预期。苏澜雪严格执行朱慈烺的方略，对主动归附者优抚有加，迅速派遣政工人员接管行政，整编地方武装，将其纳入星火营的防御体系。星火营的军纪始终严明，与以往兵过如篦的官军、凶残暴虐的清军形成了鲜明对比，这进一步巩固了其在百姓心中的“王师”形象。
然而，并非所有地方都如此顺利。当星火营兵锋逼近长江北岸咽喉、与南京隔江相望的仪真时，他们遇到了南下以来的第一次真正阻力。
仪真，作为拱卫南京的江北门户，地理位置极其重要。此地目前由江北四镇之一、靖南侯黄得功的一部兵马驻守。黄得功此人，在四镇中算得上是较为忠勇之辈，虽对南京朝廷的昏聩也有所不满，但尚未如刘泽清等人般公然准备降清。驻守仪真的其部将马得功（与黄得功非亲属，同名），也是个桀骜难驯的悍将，自持勇武，麾下有数千兵马，且仪真城防颇为坚固。
面对星火营使者的招降，马得功态度强硬，直接将使者逐出城外，并扬言：“什么监国太子！不过是趁乱割据的狂徒！我马得功受朝廷俸禄，守的是大明的疆土，岂能降你等无名之师！”他下令紧闭城门，加固城防，摆出了一副誓死抵抗的架势。
消息传回中军，林煜当即请战：“殿下！末将愿率火铳营为前锋，三日之内，必破此城，擒杀马得功！”
苏澜雪却显得更为冷静。她站在“启明号”的甲板上，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仪真城防以及江对岸隐约可见的南京城廓。
“林将军稍安勿躁。”她放下望远镜，目光深邃，“仪真城坚，马得功也是个硬茬子，强攻纵然能下，我军伤亡必大。而且，你看对岸——”
她指向南岸：“南京城就在眼前。我们若在仪真城下顿兵日久，流血过多，不仅会让南京小朝廷看笑话，更可能刺激江北其他三镇，甚至引来清军的关注。殿下让我们‘以最小的代价，撬动最大的局面’，强攻，并非上策。”
“那该如何？难道就此退去？”林煜有些不甘。
“不。”苏澜雪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我们要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至少，也要让南京城里那些人，感受到切肤之痛，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她随即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第一，水师主力在仪真下游江面展开大规模操演，新式战舰“启明号”及其护卫舰艇，进行高速机动和火炮试射。震耳欲聋的炮声划过江面，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向对岸的南京清晰地展示了星火营水师的强大实力和火力投射能力。
第二，林煜率陆军精锐，在仪真城外耀武扬威，进行实弹射击演练。改良后的火铳齐射声密集如雨，野战炮的轰鸣地动山摇，将城墙上的砖石震得簌簌下落。星火营严整的军容、精良的装备，给守军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第三，苏澜雪再次派出使者，不过这次不是去仪真城，而是直接乘船渡过长江，将朱慈烺的檄文和她本人的亲笔信，送到了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此史可法为同名官员，非已殉国的督师史可法）以及留守南京的勋贵、官员手中。信中除了重申抗清立场和安抚百姓的政策外，更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警告：
“……孤奉天命，拯溺安民，兵临长江，止于仪真，非不能渡江也，实不忍同室操戈，令亲者痛仇者快！然，若南都诸公仍执迷于党争倾轧，坐视虏骑肆虐而无动于衷，甚至阻挠王师抗清大业，则孤为天下苍生计，亦不得不行雷霆手段！届时，江防之责，恐非诸公所能担待！”
这一套“军事威慑”与“政治警告”的组合拳，效果立竿见影。
仪真城内，守将马得功原本的嚣张气焰被城外连绵不绝的炮火演练打压了下去。他麾下的士兵更是人心惶惶，看着江面上那艘不靠风帆却能快速航行的“怪船”，听着城外那前所未闻的密集铳炮声，士气低落到了极点。军中开始出现逃亡现象，甚至有几个低级军官暗中串联，商议是否要绑了马得功献城。
而对岸的南京城，则彻底陷入了恐慌与混乱之中。
弘光帝朱由崧闻讯，在宫中吓得面无人色，连声问左右：“这……这伪太子真的要打过江来了吗？马士英！史可法！你们快想想法子！”
把持朝政的马士英和阮大铖等人，也是又惊又怒。他们没想到星火营进展如此之快，兵锋如此之盛，竟然直接威胁到了南京的安全。马士英试图调集京营兵马加强江防，却发现能战之兵寥寥无几，大多已被他派去压制异己或充作私兵。更让他心惊的是，南京城内暗流涌动，不少对他们不满的官员和勋贵，似乎与江北的“伪太子”有了秘密联络。
钱谦益等东林党残余势力，则态度暧昧。他们既不满马阮专权，对星火营的崛起抱有复杂的好奇，又囿于传统观念，对朱慈烺的“监国”身份心存疑虑。整个南京朝廷，在星火营的兵威之下，竟然难以形成一个统一的应对策略，陷入了进退失据的窘境。
最终，在强大的军事压力和内部的重重矛盾下，南京朝廷做出了一个看似强硬实则软弱的决定：下诏严词斥责朱慈烺“僭越”、“犯上”，命令其即刻退兵，却并未（也无力）派出任何像样的部队北上“讨逆”，只是命令黄得功“谨守防区”，实际上默许了星火营对江北部分区域的控制。
而对于仪真，在内外交困、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守将马得功的抵抗意志终于崩溃。在几个部下的“劝说”下，他最终选择了开城投降。
苏澜雪再次兵不血刃，拿下了长江门户仪真！
星火营的旗帜，终于插上了长江北岸。站在仪真城头，已可清晰地望见南岸的南京城。苏澜雪与林煜并肩而立，江风拂面。
“苏将军，下一步，我们是否……”林煜看着对岸，跃跃欲试。
苏澜雪摇了摇头，目光清明：“殿下给我们的任务，是经略江淮，站稳脚跟，威慑南京，而非此刻渡江。我们的根基在北，清虏大敌亦在北。南京，就让它继续乱下去吧。乱，对我们才更有利。”
她回头望去，江北的大片土地，已逐渐纳入星火营的掌控。此次南下，战略目标已基本达成。星火营的势力范围，已从山东扩展至江淮腹地，隔江与南明对峙，成为了天下格局中举足轻重的一极。
而金陵城内的震荡与恐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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