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月离开了那座浸透着算计与疯癫的荒山,下一步,踏入了比那里更阴森、更混乱的所在——冥府。
没有通过常规的黄泉路或阴阳裂隙,他的身影直接出现在冥府核心区域的上空。
脚下,原本秩序井然、散发着威严死寂气息的冥土,此刻一片混乱。
失去了冥王的有效掌控,又经历了混沌之力的侵蚀和轮回法则的动荡,整个冥府如同被飓风扫过的蜂巢。
无数亡魂因为轮回停滞或错乱而无法往生,在冥土上游荡、嘶嚎,怨气冲天。
一些实力较强的鬼将、判官试图维持秩序,却因权柄不明、力量不足而捉襟见肘。
更有原本被冥王打压或囚禁的凶魂厉鬼,趁机挣脱束缚,掀起暴乱,吞噬弱小亡魂,使得情况更加恶化。
天空中,代表轮回通道的漩涡扭曲不定,时而扩大吞噬一片区域,时而缩小几乎消失,极不稳定。
团子:哇!这里好吵好乱!比刚才的山上还糟糕!好多影子飘来飘去,好像要打架!
团子缩了缩,对这里混乱污浊的气息有些不适应。
蚀月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他气息内敛,与这混乱的幽冥环境似乎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为一体。
直到他微微释放出一丝属于“混沌道主”的威压。
那并非刻意张扬的气势,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宇宙本源之一的“存在感”降临。
“嗡——!!!”
整个躁动不安的冥府,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亿万亡魂的嘶嚎瞬间噎住,狂暴的鬼将判官动作僵住,连那些扭曲不定的轮回漩涡都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所有存在,无论是魂体还是冥神,都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颤栗与……臣服感。
那并非昊天的秩序威压带来的冰冷束缚,而是一种更古老、更包容,却又更不容置疑的“上位”存在感,仿佛面对的是天地初开时的某位古尊。
蚀月的目光扫过下方,直接落在了冥府审判殿前,那位正在竭力安抚亡魂、额头见汗的判官身上。
那是一位面容古板、却眼神中尚存一丝清明与坚持的判官,蚀月记得,在他当初闯入冥府、被带入审判殿时,这位判官在众判官议论纷纷时,曾低声说过一句:“孽镜台照不出,未必便是极恶……” 虽然声音极轻,且立刻被同僚的眼神制止,但那一丝近乎本能的“公正”倾向,蚀月捕捉到了。
“你。” 蚀月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彻在整个冥府上空,如同法则之音。
那判官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抬头,对上蚀月那双深邃如混沌漩涡的眼眸,瞬间明白了眼前之人的身份——那位掀翻了冥王、导致冥府大乱的……混沌之主!
他心中骇然,但长期秉持的职责让他强压下恐惧,躬身行礼,声音干涩:“不……不知尊上驾临,有何吩咐?”
“冥王失格,永囚轮回。” 蚀月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冥府不可一日无主事者。自今日起,由你暂代冥府事务,重整秩序,梳理轮回。”
“我?!” 那判官惊呆了,他不过是冥府无数判官中不算顶尖的一个,何德何能?
“你心中尚存一丝未泯之公心,便是资格。” 蚀月打断了他的惊疑,“无需称王,只需秉公而行,维持冥府运转,引导亡魂有序轮回即可。若有不服者……”
他目光淡淡扫过冥府各处那些蠢蠢欲动的凶魂和某些眼神闪烁的鬼帝,“可镇之。”
话音落下,也不见蚀月如何动作,数道细微的混沌气息如同锁链般一闪而逝,精准地没入冥府几处暴乱最核心、气息最凶戾的所在。
下一刻,那些地方传来短暂的惊恐嘶鸣,随即彻底沉寂下去——几头试图趁乱称王的古老凶魂,被瞬间抹除。
整个冥府,死一般寂静。所有存在都明白了,这位新来的存在,拥有绝对的力量,也给出了明确的指令和……支持。
那判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巨浪,再次深深躬身:“谨遵……尊上法旨!卑职必竭尽全力,重整冥府!”
蚀月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的身影从冥府上空消失,下一刻,已然出现在冥府最深处、最禁忌的区域——因果海畔。
这里依旧是无边无际的、由无数闪烁因果线组成的光之海洋。但此刻,许多因果线纠缠错乱,光芒明灭不定,显然是受到了之前大战和冥王权柄动荡的影响。
蚀月目光如电,很快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那道因果线。那是一条极其粗壮、却显得扭曲不堪、被无数外力编织、打结、强行扭转的因果线,上面缠绕着九世轮回的标记,散发着痛苦与宿命的气息。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向那条因果线。
没有强行扯断,而是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柔和与精准,开始梳理那些人为打上的“结”,抚平那些被强行扭曲的“弯折”。
属于他自身的混沌本源流淌而出,如同最温柔的熨斗,将那些外来的、充满恶意的编织痕迹一点点化去,让这条因果线恢复其原本应有的、相对平顺(虽然依旧承载着九世记忆的重量)的脉络。
随着他的动作,因果海中泛起微微的涟漪,仿佛某种沉重的枷锁被解除。
做完这一切,蚀月来到了因果海的源头,也是轮回的起点——那口巨大无比、不断旋转、散发着牵引万物灵魂波动的轮回井旁。
井中景象光怪陆离,六道轮回的虚影交错闪现,却显得有些模糊和紊乱。
蚀月凝视着轮回井的核心,那里是冥府权柄与轮回法则交织最密集之处。
他缓缓抬起双手,掌心相对,一股融合了混沌、红尘、幽冥、秩序四种法则特性的奇异力量开始在他掌心汇聚、压缩,最终化为一枚不断变幻着灰白、斑斓、灰黑、金色光泽的复杂符文。
符文中心,是“混沌”的包容与虚无。
边缘流转的,是“红尘”的变数与情感烙印。
结构支撑的,是“幽冥”的流转与过程概念。
而赋予其稳定与“规则”形态的,则是被理解后的“秩序”框架。
他将这枚凝聚了他对“道”的最新理解、也蕴含了他对“公正”朴素期望的符文,轻轻推向轮回井的核心。
“以此为律,铭刻轮回。” 蚀月的声音庄严而平和,如同在为宇宙订立新的基石。
符文没入轮回井核心的瞬间,整个冥府,不,是整个与轮回相关的宇宙法则层面,都轻微震动了一下!
轮回井的光芒骤然变得稳定而清澈,六道轮回的虚影重新清晰,但却少了几分人为操纵的滞涩,多了一种自然而然的流转之意。
一股无形的、却能被所有灵魂感知到的“铁律”,如同烙印般,深深铭刻进了轮回的根本法则之中:
善恶有报,因果自承。
灵魂转世,不再完全由冥府权柄者的喜好或算计冥王为了“淬炼”蚀月而做的调整所决定。每个灵魂自身积累的善业与恶业,将成为影响其来世际遇最核心、最公正的“砝码”。
行善者,气运加持,往生福地;为恶者,业力缠身,自堕苦途。整个过程,将由轮回法则自行运转、审判,最大限度减少了“人”为的干预与不公。
绝对的、冰冷的昊天秩序被打破。
充满算计与私欲的旧冥府统治被终结。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基于灵魂自身行为、相对自主、也相对公平的……新轮回法则。
蚀月看着稳定下来的轮回井,眼中波澜不惊。
他并未成为新的冥王,也未直接掌控轮回。他只是……为这片混乱的天地,立下了一条新的、或许更合理的“规矩”。
做完这一切,他不再停留,身影缓缓淡去,离开了这片开始走向新秩序的幽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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