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夫人那句“生面孔”像根冰刺，扎得林凡后脊梁发凉。徐渭的脸色也瞬间变得凝重。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地方不能待了。
那女人绝对认出他们了。刚才那出杀鸡儆猴的戏码，搞不好就是演给他们看的。
丝竹声还在响，宾客们又开始推杯换盏，仿佛刚才那残忍的一幕从未发生。但林凡能感觉到，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已经若有若无地锁定了他们这边。
“走！”林凡压低声音，对徐渭和哑巴几人使了个眼色。几人不动声色地放下酒杯，混在人群中，慢慢向出口方向移动。
“几位贵客，这是要去哪儿啊？宴会还没结束呢。”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之前那个管事，不知何时带着四五个膀大腰圆的护卫，挡住了去路，脸上挂着假笑，眼神却冰冷。
林凡心里骂娘，面上却挤出一丝商人的圆滑：“呵呵，管事见谅。在下突然想起船上还有批货急着要验，得先走一步，改日再登门向夫人赔罪。”
“哦？验货？”管事皮笑肉不笑，“云梦泽规矩，既来之，则安之。夫人尚未离席，贵客提前退场，怕是……不合礼数吧？”
他身后的护卫往前逼近一步，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周围一些宾客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侧目，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林凡知道，软的不行了。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神变得锐利如刀，那股在北境尸山血海里磨炼出的煞气再不掩饰，猛地散发出来：“怎么？这云梦泽是龙潭虎穴，许进不许出？”
那管事被林凡突如其来的气势慑得心头一凛，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他身边的护卫也感受到那股实质般的压力，脸色微变。
“不敢。”管事强自镇定，“只是规矩如此，还请贵客不要让我们难做。”
“难做？”林凡冷笑一声，猛地踏前一步，几乎与那管事脸贴脸，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血腥味，“老子现在就要走，看你们哪个敢拦？”
他身后的哑巴和五名护卫也同时上前，眼神凶狠，手按兵器，摆出了搏杀的架势。虽然人少，但那股百战余生的彪悍气息，绝非这些看家护院的打手可比。
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二楼再次传来那个清冷的女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王管事，不得无礼。来者是客，既然林……老板有急事，就让他们去吧。”
是秋水夫人，她果然知道。
王管事如蒙大赦，赶紧躬身称是，带着护卫让开了道路，但眼神依旧阴狠地盯着林凡。
林凡深深看了一眼二楼珠帘后的模糊身影，不再废话，低喝一声：“我们走！”
带着徐渭和哑巴等人，快步穿过人群，走出了喧闹的大厅。
一离开“云梦泽”主体建筑，来到连接码头的廊桥上，林凡立刻对哑巴下令：“发信号！让王狗剩他们接应！快！”
哑巴二话不说，从怀中掏出一个特制的竹筒，对着夜空猛地一拉引线。
“咻——啪！”
一道红色的焰火尖啸着冲上夜空，炸开一团醒目的红光，这是事先约定好的紧急求救信号。
信号刚发出，就听“云梦泽”方向传来一阵骚动和呼喝声。
“他们发信号了！”
“别让他们跑了！”
“关上水闸！拦住他们！”
灯火通明的“云梦泽”瞬间如同炸窝的马蜂，无数黑影从各个角落涌出，朝着码头方向扑来。同时，湖面上也响起了船只破水的声音，几艘快船正从不同方向朝着他们所在的画舫包抄过来。
“他娘的！反应这么快！”林凡骂了一句，拔出腰间的战刀，“冲上船！砍断缆绳！”
几人发足狂奔，冲向停靠在码头的自家画舫。船上的水手和留下的两名护卫看到信号和追兵，也早已严阵以待。
“拦住他们！”追兵中有人大吼，箭矢已经开始“嗖嗖”地射来。
哑巴和五名护卫挥舞兵器，格挡箭矢，护着林凡和徐渭往船上冲。一名护卫动作稍慢，被一支弩箭射中大腿，惨叫一声倒地。
“兄弟！”林凡眼睛都红了，想回头去救。
“将军快走！”那受伤的护卫嘶吼着，挥刀砍断射来的第二支箭，对着追兵扑了过去，“别管我！”
林凡牙关几乎咬碎，知道此刻犹豫不得，只能狠下心，在哑巴等人的掩护下，冲上了画舫。
“开船！快开船！”徐渭对着船老大吼道。
船老大和水手们拼命划动船桨，画舫开始缓缓移动。
“想跑？没那么容易！”一艘秋水帮的快船已经逼近，船头上站着几个手持钩索和兵器的悍匪，试图跳帮。
“给老子滚开！”林凡站在船头，如同怒目金刚，手中战刀划出一道寒光，将一个试图攀上船帮的匪徒连人带钩索劈落水中。
哑巴更是凶悍，双戟翻飞，如同门神，守住一侧船帮，接连砍翻两人。
王狗剩和雷豹率领的接应船队也看到了信号，正从外围拼命向这边靠拢，与拦截的秋水帮船只发生了激烈的水战，箭矢互射，喊杀震天。湖面上顿时乱成一团。
趁着混乱，林凡所在的画舫在水手拼死划动下，终于脱离了码头区域，向着王狗剩他们的方向靠拢。
“放火箭！烧了他们的船！”秋水帮的船上有人气急败坏地喊道。
几支带着火焰的箭矢射来，钉在画舫的船舷和船帆上，顿时燃起了火苗。
“灭火！快灭火！”徐渭指挥着水手。
林凡一边挥刀挡箭，一边心急如焚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接应船队。
终于，在两艘接应船只的拼死掩护下，林凡的画舫冲出了包围圈，与王狗剩、雷豹率领的主力汇合。
“侯爷，您没事吧？”王狗剩看到林凡，激动地大喊。
“没事！快撤！脱离接触！”林凡看着身后依旧紧追不舍、火光点点的秋水帮船只，果断下令。
“破阵营”的士兵虽然不习水战，但仗着船坚（相对而言）和悍勇，且战且退，用强弩压制追兵，终于渐渐拉开了距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和湖雾之中。
确认甩掉了追兵，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清点人数，进去时七个人，出来只剩六个，折了一个兄弟在里面。画舫也有多处损伤，船帆被烧毁大半。
“狗日的秋水帮！”王狗剩看着牺牲兄弟空着的位置，红着眼睛骂道。
林凡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这次潜入，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人没救到，线索没找到，反而折了个弟兄，自己也差点陷在里面。
“将军，未必全无收获。”徐渭虽然也心有余悸，但还算冷静，“至少我们确定了几个关键信息。”
“第一，秋水夫人确实存在，而且能量极大，在太湖堪称一手遮天。”
“第二，她对我们的到来早有防备，甚至可能知道我们的身份。”
“第三，缥缈峰确实是他们的禁地，而且守卫森严，那三个渔民只是靠近就被抓来杀鸡儆猴，苏姑娘若真在那里，处境恐怕……”
徐渭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林凡烦躁地一拳砸在船舷上：“那现在怎么办？硬闯缥缈峰？”
“不可！”徐渭立刻反对，“经过今晚，缥缈峰必定戒备更加森严。我们强攻，胜算渺茫，就算勉强攻上去，只怕……只怕也来不及了。”
林凡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只是恨自己无力。
“还有一个发现。”徐渭忽然压低声音，“将军可还记得，最后被拖下去行刑的那三个渔民中，有一个年纪稍大的，在被拖走时，似乎……似乎悄悄对我们这边做了个手势。”
林凡一愣，仔细回想。当时场面混乱，他注意力全在秋水夫人和突围上，还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什么手势？”
“他好像……用被绑着的手，艰难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湖水深处。”徐渭回忆着，“动作很快，很隐蔽。”
指耳朵？指湖水？
林凡皱紧眉头，这是什么意思？听到什么？水里有东西？
“那个渔民……”徐渭继续道，“我后来隐约听到旁边有人低声议论，说那是‘何老倌’，是何家坳最好的渔把式，对太湖各处的暗流、水道了如指掌……”
何家坳？老船夫？
林凡猛地想起，之前徐渭就是在何家坳找到那个载过苏晓去缥缈峰的老船夫。难道这个“何老倌”，和那个老船夫有什么关系？他那个手势，是在传递什么信息？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林凡脑中形成：难道这何老倌，知道某种不经过正面强攻，就能秘密接近甚至进入缥缈峰的水路？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骤然加速。
“立刻掉头！去何家坳！”林凡当机立断，“找到那个老船夫，不，找到所有姓何的，熟悉缥缈峰周边水情的渔民，要快！”
如果真有一条秘密水路，那可能就是救出苏晓，撕开秋水帮防线的唯一希望。
画舫在夜色中悄然转向，向着何家坳的方向驶去。
湖风带着水汽和血腥味，吹拂着林凡冰冷而坚定的面庞。
缥缈峰，秋水帮……
老子跟你们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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