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者”的退去,如同移开了压在文明墓碑上的最后一块巨石。但废土不会因为一道光、一次威慑的解除就立刻变成乐园。留下的,是满目疮痍的大地、疲惫不堪的幸存者,以及……百废待兴的未来。
风暴尖塔的战役结束了。明线部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得益于深海领主莫名其妙的“助阵”和最终“文明之光”的震慑,伤亡比预想中要小。皮克在确认暗线小队安全(虽然个个带伤,陈墨更是昏迷不醒)后,立刻开始指挥清理战场,收拢部队,救治伤员。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同盟,乃至所有接收到“文明之光”讯息、从长期压抑中缓过神来的幸存者势力,都陷入了一种混杂着狂喜、茫然和巨大疲惫的状态。
重建,成了新的主题。
晶岩聚落,作为同盟的核心和“救世主”的大本营,自然成了焦点中的焦点。这里不再仅仅是一个隐蔽的避难所,而是成了新秩序萌芽的象征。
皮克变得比战时更加忙碌。战后的权力真空、资源分配、不同势力(晶岩聚落、铸铁商会、怒焰部落)之间的磨合、对“遗忘者”残余势力的清剿与改造、以及如何向更远方的幸存者传递希望并建立联系……千头万绪,都需要他这个被推举出来的新联盟领袖来协调、决策。他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眼睛经常布满血丝,但生命能量却因为这份沉重的责任而似乎变得更加凝练、悠长。他的办公室(由原本的图书馆一个角落扩建而成)里,地图、报告、各种势力的代表络绎不绝。
“皮克首领,北部废墟发现一个中型幸存者营地,大约五百人,首领表示愿意加入联盟,但希望获得粮食和技术支援……”
“皮克,怒焰部落和商会运输队又因为‘路权’问题在第三矿道差点打起来,巴洛克和石锤会长正在对峙……”
“首领,从‘世界之脐’带回的部分技术资料,阿夏和扳手博士认为可以用于改善农作物生长,但需要试验田和资源……”
皮克揉着太阳穴,对最后进来的包打听挥挥手:“老包,商会和部落的纠纷,你去调解。记住,原则是公平,手段……灵活点。”
包打听如今可是鸟枪换炮,虽然身上还是那套看起来不怎么值钱但据说“内有乾坤”的旧衣服,但胸前别着个闪闪发光的、他自己设计的“联盟商贸与资源整合部部长”徽章。他小眼睛一眯,嘿嘿一笑:“放心老大!保证办得妥妥的!商业纠纷,我老包最拿手!不就是利益分配嘛,我有九九八十一种办法让他们皆大欢喜……顺便为联盟财政创造一点点合理收入。”
他所谓的“调解”,通常以“我有个项目大家一起发财”开头,以“签了这份互助共赢协议书”结束,效果往往出奇的好。
铁拳的战场从尸山血海转移到了训练场。他被任命为联盟“总教官”,负责整合各势力的战斗人员,建立统一的防卫力量。他的教学方法简单粗暴——对练,往死里对练!美其名曰“快速提升实战能力”。
“没吃饭吗?!拳头软得像娘们!”
“你!防御姿势错了!老子要是变异体,刚才就掏了你的心肝脾肺肾!”
“还有你们!配合!配合懂不懂!不是他打他的,你打你的!”
训练场上整天回荡着他的咆哮和战士们“惨绝人寰”的哀嚎。但不可否认,在他这种地狱式操练下,来自不同背景的战士们抛开成见、迅速磨合,战斗力肉眼可见地提升。铁拳自己也乐在其中,他觉得捶沙包和捶人(哪怕是陪练)一样解压,而且看着这群小子越来越扛揍,有种莫名的成就感。偶尔夜深人静,他会拎着一壶酒,走到聚落边缘,对着阿莉的十字架默默坐一会儿,喝一口,骂一句“这酒真淡”,然后继续回去琢磨明天怎么操练那帮小子。
扳手和阿夏则完全泡在了新成立的“生命与能量研究院”里。研究院坐落于晶岩聚落最深处,毗邻小骨的光茧(现在是半永久居所了)。这里堆满了从“世界之脐”和各地遗迹回收来的仪器、数据板和各种奇奇怪怪的样本。
扳手的主要方向是解析和应用那些超前的技术,尤其是情感能量的安全利用。他试图制造出可以稳定输出“希望”、“宁静”等正面情绪能量的装置,用于治疗 ptSd、安抚狂暴的变异生物,甚至辅助农作物生长(理论上,快乐的植物长得更好?)。他的实验室里经常传来小规模爆炸声和扳手兴奋的“这个变量有意思!”的喊声。
阿夏则专注于生物方向,结合林博士(已苏醒,成为研究院顾问)提供的旧时代知识和自己与植物沟通的能力,研究根治“地底低语”的方法,培育高产且能在恶劣环境生长的新型作物,并尝试用生命能量促进伤者愈合。她的实验室总是充满清新的植物气息和柔和的光芒,是战士们最喜欢去的“疗伤圣地”。
林博士醒来后,得知哥哥林默的最终选择和“总厨”的结局,沉默了许久,最终长叹一声,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研究。她负责整理和解读林默留下的海量研究资料,去芜存菁,为研究院指明方向。她和小白 AI 成了最佳拍档,一个提供天马行空的设想和直觉,一个负责严谨的计算和模拟。
小白 AI 现在是整个联盟的“大总管”,管理着聚落日益复杂的能源、物流、信息网络。它依旧毒舌,经常在公共频道里冷静地播报:“能源消耗超出预算 5.7%,建议降低训练场照明亮度,或让铁拳教官减少不必要的‘鼓舞士气式’吼叫(经分析,该行为对能量消耗有直接影响)。” 气得铁拳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莉亚在身体恢复后,主动承担起了联盟内部安全与情报工作。她冷静、细腻,又拥有机械义体带来的优势,非常适合这份工作。她整合了原本包打听手下的情报网和商会、部落的侦察力量,建立了一套有效的预警和情报分析系统。
而所有这一切的中心,或者说精神象征,依然是我们的救世主兼首席大厨——小骨。
他并没有因为拯救了世界就摆架子。相反,他变得更“忙”了。他的光茧被妥善安置在研究院旁一个开阔、有自然光照(通过水晶折射)的大洞穴里,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圣地”和“公共厨房”。
他每天要“接待”无数人。
有重伤员被抬来,他会探出骨质手掌,释放温和的调和能量,加速伤口愈合,抚平精神创伤。
有战士在训练或出任务时积累了太多负面情绪,跑来“诉苦”,他会安静地“听完”,然后用意念给出一两句一针见血又带着黑色幽默的“点评”,往往让人豁然开朗。
有研究院的人拿着新发现的能量样本或古怪植物来请他“品鉴”,他会认真“品尝”,给出“口感报告”和“食用建议”(比如:“此能量样本惰性过强,建议以‘好奇心’文火慢炖。”)。
甚至还有年轻的母亲抱着夜啼不止的孩子过来,他会轻轻地“哼”一段没有旋律、却让人心神安宁的能量波动,孩子往往能安然入睡。
当然,他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喂饱”自己,继续恢复。联盟上下,现在有了一个共识:一切富含特殊能量的东西,优先供应给小骨“研究”!于是,各种稀奇古怪的“贡品”被送到他面前——某个遗迹挖出来的、散发着微光的石头;变异的、会发光的蘑菇;甚至还有战士从强大变异生物身上取下的、蕴含着生命精华的结晶……
小骨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并严格品评:
【辐射结晶,杂质过多,口感像嚼沙子,差评。建议提纯后用作某些装置的劣质能源。】
【荧光蘑菇,致幻效果轻微,带有草木清香,评级:普通。可少量入药。】
【生命精华,纯度尚可,但附有该生物死前强烈的不甘,需以‘安息’意念调和后服用,否则容易做噩梦。】
日子就在这忙碌、疲惫却又充满希望的气氛中一天天过去。战争的创伤在缓慢愈合,新的秩序在废墟上一点点建立。
这一日傍晚,皮克难得提早结束工作,来到小骨所在的洞穴。铁拳、扳手、莉亚、包打听、阿夏等人也陆续到齐,连恢复了一些、坐在轮椅上的陈墨也被推了过来。
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华丽的辞藻。
小骨看了看围坐在身边的伙伴们,又看了看洞穴外渐暗的天空和开始闪烁的星辰。
他伸出骨质手掌,指了指旁边一堆今天刚送来的、还算新鲜的变异马铃薯和某种可食用的块茎,又指了指阿夏带来的一小罐她自己提炼的、带着清香的植物油脂。
【庆祝一下。】
【我下厨。】
【今天的主菜:希望土豆泥(废墟限定版)。】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都笑了起来。
火光燃起,简单的炊具架上。小骨用他那操控能量的精妙手法,“隔空”处理着食材,去皮、切块、蒸煮、碾压、调味……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很快,一股混合着食物朴素香气和某种温暖、踏实情绪的香味弥漫开来。
没有山珍海味,只有一碗碗热气腾腾、散发着微光的土豆泥。
大家围坐在一起,捧着粗糙的木碗,吃着这可能是末世后最平淡,却也最不平凡的一餐。
铁拳狼吞虎咽,嘟囔着:“味道淡了点……但吃下去浑身暖烘烘的,怪得劲的。”
扳手细细品味:“淀粉转化充分,植物油脂的香气被完美激发……更重要的是其中蕴含的稳定能量场,对缓解精神疲劳有显着效果。”
包打听一边吃一边盘算:“这配方……量产可能性?附加价值?‘救世主亲手烹制的希望之食’……这概念无敌了!”
莉亚小口吃着,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温暖和同伴就在身边的安心。
陈墨慢慢吞咽着,这简单的食物,却让他干涸的心田仿佛得到了滋润。
皮克吃得很慢,他看着火光映照下同伴们的脸,看着洞穴外那片他们守护下来的星空,心中充满了沉甸甸的满足与责任。
小骨看着大家,眼窝中的灵魂之火愉快地跳跃着。
【食谱记录:希望土豆泥(废墟限定版)。】
【主要食材:变异马铃薯、坚韧块茎、清油。】
【关键调料:胜利后的平静,同伴的陪伴,对明天的期待。】
【口感:质朴,温暖,回甘悠长。】
【能量效果:轻微治愈,显着舒缓,长期食用可小幅提升对负面情绪的抵抗力。】
【综合评价:家常菜中的极品,适合作为新时代的……开场白。】
炊烟袅袅,从晶岩聚落深处升起,融入渐渐深沉的夜色,向着星空飘散。
这不再是战火与毁灭的硝烟。
这是家园的炊烟。
是文明在废墟上,重新点燃的第一缕……希望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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