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远航帆船“破浪者号”在平静的碧蓝海域上划开一道白色的轨迹,载着罗一行人离开凌源大陆,向着西方进发。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天高海阔,暂时洗去了战争与重托的沉郁。
罗大部分时间在船舱内静修,巩固新获得的力量与感悟。叶小夜则像只充满活力的海鸟,拉着云霄梦在甲板上探索,或与船员攀谈,试图学习一些航海技艺。青叶长老和几位来自联合议会的学者则整理着关于西方大陆的资料,但关于「塔河」古国的具体信息,依旧零碎而充满传说色彩。
航行的第三天午后,叶小夜在堆放杂物的底舱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个被油布包裹、似乎被遗忘的箱子。撬开生锈的锁扣,里面除了一些陈旧的航海仪器,还有几本用防水皮革包裹的书籍。书籍的文字并非凌源通用语,而是另一种古老的象形符号,但其中夹杂着一些简易的图案和似乎是后来者用凌源语做的潦草注解。
“罗!云姐姐!快来看!我发现了宝贝!”叶小夜兴奋地捧着其中一本看起来保存最完好的厚皮书跑上甲板。
罗和云霄梦闻声而来。青叶长老和学者们也好奇地围拢过来。
这本书的封面是某种鞣制过的皮革,触感粗糙,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描绘着抽象的图案:蜿蜒的河流、高耸的锥形建筑、以及一个奇异的、既像眼睛又像太阳的符号。书籍本身散发着陈旧羊皮纸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
“这文字……似乎是古‘塔河’文的一种变体。”一位博学的老学者推了推眼镜,仔细辨认,“看这些图案,河流、金字塔、圣甲虫……没错,这很可能是一本来自‘塔河’的典籍!怎么会流落到这艘往来凌源与西方贸易的商船上?真是奇遇!”
叶小夜迫不及待地翻开书页。书页泛黄,有些地方甚至被水渍晕染,但上面的图画和那些凌源语注解依然可辨。前面的内容大多记载着「塔河」古国的风物、神灵崇拜和帝王世系,虽然新奇,但并未引起太大波澜。
直到他们翻到接近末尾的几页。
那几页的图画风格陡然变得阴郁、扭曲。画面中央是一片无尽的、枯槁的沙漠,背景是干涸的河床和倾颓的石柱。而沙漠的上方,并非烈日,而是飘落着巨大的、不合常理的雪花,雪花密集如幕,地面却依旧灼热干旱,形成一种极端矛盾的恐怖景象。画中的人们身形佝偻,面容绝望,跪在沙地中,向着模糊不清的神像哭嚎。
旁边的凌源语注解字迹更加潦草,似乎记录者本人也带着惊惧:
“……绝望笼罩了‘尼赫特’(注解:疑似地名或时代称谓)……河流不再回应祈祷,天空降下冰冷的火焰(指大雪)却无法滋润干渴的大地……大祭司宣称,是凡人的罪愆触怒了众神,需献上最纯净的祭品,方能平息天怒……”
下一页的画面更加触目惊心。九名身穿白色亚麻长裙的少女被绑在沙漠中的石柱上,她们的面容模糊,但姿态充满了无助与恐惧。周围是面容狂热或麻木的人群,手持奇异弯曲匕首的祭司。画面充满仪式性的残酷感。
注解写道:“……九名被选中的‘河之圣女’……仪式在‘永不落之沙丘’举行……刀刃落下,圣血渗入黄沙……然而,天空依旧冰冷,大地依旧死寂……神明,沉默着……”
再下一页,画风突变,充满了狂暴与毁灭的气息。那九名少女倒下的地方,没有尸体,而是升腾起九团漆黑如墨、却又边缘燃烧着炽白火焰的怨怒之气。这些气团扭曲着,挣扎着,最终冲天而起,化作了——九个太阳!
不是温暖的、滋养万物的太阳,而是九个散发着怨毒、干旱与死亡气息的黑色日轮!它们高悬于天,放射出灼热却带着诡异寒意的光芒,炙烤着下方早已不堪重负的大地与河流。沙漠在画面中仿佛要融化,仅存的绿色瞬间焦枯,连金字塔似乎都在热浪中扭曲。人们不再是跪拜,而是蜷缩、奔逃、在双重极端(寒冷的大雪与炙热的黑日)下化为灰烬或冰雕。
最后的注解笔迹几乎力透纸背,充满了不祥的预兆:
“……神弃之地……祭祀换来的并非救赎,而是更深沉的诅咒……九日凌空,怨火焚世……‘塔河’的辉煌被自身绝望的反噬吞噬……传说,这诅咒并未终结,九日之怨深埋于黄沙与遗忘的历史之下,等待着……”
书籍在这里戛然而止,后面的书页要么缺失,要么一片空白。
甲板上陷入一片寂静,只有海风掠过帆缆的呜咽声。阳光依旧明媚,海鸥在天际鸣叫,但众人却感到一股寒意从书中蔓延出来,浸透了此刻的氛围。
“沙漠……下雪?九个……太阳?还是怨魂化的?”叶小夜的声音有些干涩,她下意识地抱了抱胳膊。
云霄梦眉头紧锁:“极端的矛盾气候……失败的祭祀引发更恐怖的反噬……这听起来不像自然现象,更像是一种……扭曲的、充满怨恨的规则力量爆发。”
青叶长老面色凝重:“如果这传说有几分真实,那么‘塔河’古国衰亡的原因,恐怕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和危险。冰神逃往那里……虚空力量的线索……难道与这‘九日之怨’有关?”
罗久久凝视着书中那幅“九日凌空”的可怖画面,指尖轻轻拂过泛黄的纸页。他体内那经过神明本源之力洗礼、融合了调和权能的力量,似乎微微悸动了一下,并非恐惧,而是一种面对某种极端“不调和”、“扭曲存在”时的本能感应。
父母当年游历,是否也接触过这个传说?冰神选择逃往那里,是偶然,还是那里有吸引虚空力量、或者能与虚空力量产生某种共鸣的东西?
“看来,”罗缓缓合上这本沉重的典籍,目光投向西方海天相接之处,那里云层堆积,仿佛隐藏着未知的阴霾,“我们前往的,不仅仅是一个古老的国度,更可能是一片被深重诅咒与极端矛盾力量困扰的……神弃之地。”
“破浪者号”继续向着西方航行,但船上的气氛已然不同。轻松被凝重取代,好奇中掺入了警惕。那本意外获得的「塔河」传说之书,像一块沉重的预言之石,投入了众人心湖,激起的涟漪不断扩大。
前方的航路,似乎正通向一个烈日与寒雪交织、历史与怨魂共舞的诡异世界。罗握紧了拳头,调和之力在掌心无声流转。无论面对的是失落的文明、古老的诅咒,还是潜藏的冰神与虚空之谜,他都必须去面对,去理解,去……尝试调和那看似不可能调和的极端。
航程,还在继续。而「塔河」的阴影,已然提前笼罩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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