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宣瑥玉俯身是去帮着捡掉落在地的包袱,没想到竟是伸手要去搀扶赤昭华的胳膊,那姿态做得实在恭敬。
可就在赤昭华刚捡起包袱,抬头欲起的瞬间,宣瑥玉扶在她左臂上的右手,食指与中指那蓄养得宜的水松式的指甲,借着起身的动作和衣袖的遮掩,竟重重在赤昭华的脸颊上划过。
一瞬间,那指甲又快又狠、但是看似无意、却又十分用力的一划!
一阵尖锐的刺痛感骤然从脸颊一侧钻入心底!
“啊——!”赤昭华不禁惊呼一声,忍不住疼痛“嘶”地倒吸一口冷气,猛地甩开了宣瑥玉的手,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被身后的几人连忙扶住。
赤昭华伸手下意识地立刻先捂住脸颊,这时才发觉,指尖触及之处,竟然有一股湿润滑腻的手感,伸手一看,掌心已是鲜红一片。
“公主殿下,你的脸……!”宣瑥玉掩口惊呼,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懊悔”,快步迎上前:“快让我看看!定是我方才扶起公主的时候太心急了,这指甲不小心划伤了殿下……哎呀……我真是……”
宣瑥玉的眼中瞬间盈满了晶莹泪水,口中还不住地说着:“殿下……我……我真是罪该万死!”神情惶急地伸手,似是想要仔细探查一番伤口处。
见她如此作态,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不过是不小心之举,好心搀扶却不想酿成大错,便是自责不已。
赤昭华只觉得脸颊上火辣辣地疼,那股尖锐的痛楚深入皮肉之下。
钻心的疼痛持续不断地灼烧着脸颊,内心的愤怒早已在这一刻泄洪般冲破了“礼教”的高墙。
朦胧的泪眼之下,赤昭华愤恨地看着宣瑥玉那张写满“无辜”与“关切”的脸,竟从那惺惺作态的假面之下,看出了一丝令人生畏的阴鸷,心底不禁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这股冷寒之意竟在一瞬间里,就被宣瑥玉那骨子透出来的阴鸷感压了下去。
方才霎那的触感,那水松式的指甲划过的轨迹和力度,在赤昭华看来,如何也不可能是“不小心”的误伤。
“你……”赤昭华见着宣瑥玉欲要靠近自己的伤处,声音中带着哽咽,却还是强忍着泪水:“你走开!”
看着赤昭华脸颊上的鲜血,正顺着她的指缝渗出,缓缓滴落在鹅黄色的斗篷上,慢慢晕开一小团极其刺目的殷红。
宣瑥玉怔停脚步,这时才发觉自己方才下手过重,她也没想到竟会伤的这般严重,心中顿觉不妙。
转眼间,谁都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宣瑥玉哭了。
泪水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下来,显得宣瑥玉更加楚楚可怜:“七公主殿下,瑥玉绝非有意为之……我……我这就去宫里请太医来……我……”
“不必了!”赤昭华强忍着盈盈泪水,狠狠瞪视着宣瑥玉的双眸,转身行至月洞门去,丢下好似真的“怔愣”又“无措”的宣瑥玉在小径上独自神伤。
宣瑥玉一副惊惶之色怔在原地,目送着那一抹鹅黄色的身影仓皇消失在月洞门下,缓缓伸手将脸颊上未干的泪痕拭去。
转过身来,眼中的惶急与自责如退潮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冷之色。
宣瑥玉缓缓抬起手来,凝视着自己那修剪精美的水松式的指甲,看着其上所沾染的一丝醒目的猩红,嘴角竟勾起了一抹冰冷而扭曲的弧度。
但她再度回身看向月洞门的方向时,心中忽然又起一阵不安,毕竟她自己也没想到,这轻轻一划,竟能破开那么深一道伤口,方才那一阵空虚的快意也随着淡淡的不安,渐渐消散。
而转身出了月洞门的几人,这时却并未向着沁昔阁行去,但也没有朝着听竹轩去。
“公主,您就该让她遣人去宫里唤太医来!”云舒气不打一处来,还没走过月洞门,就气急败坏地怒斥:“那宣郡主定是故意的,还说什么不小心,简直……”
“云舒!”云瑾一边拿出素帕为赤昭华捂脸,一边低声喝止:“言辞小心点,小心隔墙有耳!”
“我……”云舒被云瑾叫停了话语,更觉得心中憋闷难忍。
“不瞒你们说,奴婢方才看得真切!”云璃也分析道:“宣郡主是刻意为之的,当时包袱还未脱手时,她就已经伸手出去准备接包袱了,若不是她有心碰撞咱们公主,以她一个没有任何功夫底子之人来说,根本不可能会有这么快的反应!”
“我知道!”赤昭华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云舒一听,连忙询问:“那您为何不让她去请太医!”
云璃也有点不解:“是啊,公主,您这伤若不及时让太医来看,恐怕……”
恐怕以后是要落下疤痕的,可这话云璃如何也说不出口,若真是因此破了面相,以赤昭华的心性,可能以后都不愿再出宫见人了。
更令人难以估量的后果,是赤昭曦得知此事后,会作何反应……
“哪有你们说得这般简单。”云瑾为赤昭华捂着脸颊,将她搀扶至连廊下的木栏处缓缓坐下:“咱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这是摄政王府,是长公主殿下的夫家!若是这府里内宅出了任何事,咱们长公主都是要被问责的!”
“那这事又不关长公主的事!”云舒气恼反驳:“明明是她宣瑥玉越矩在先,更是多番挑衅咱们公主,就算有罪责,那也是她……”
“云舒!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是不是咱们公主太宠着你了!”云瑾闻言立刻出口劝诫:“大小那也是郡主,你怎敢直呼名讳,就算没有郡主身份,她也是宣王爷的亲妹,也是我们头上的主子,你如何敢这般放肆!”
云璃知道云瑾这般恼怒,不仅仅是因为云舒一次次口出僭越之词,也是因着心中对宣瑥玉那股敢怒不敢言的憋闷,使得她也难压心头火。
“云舒,云瑾说的没错!”云璃柔声劝慰:“这府里的梧桐苑那边,不论行事如何,你我都没有指责的资格,更不能直呼主子名讳,这不仅是在保全你我,更是维护咱们公主和长公主啊!”
云舒自知理亏,只是实在难消心中怒火,便将一旁伸出来的枝桠折断了摔在地上。
“云瑾和云璃说的没错。”赤昭华缓了许久,才轻声开口,只不过语气中还是能听出她疼痛难忍的微微颤抖:“我住在王府陪伴皇长姐,已是破例之举,若是在因此生事,先不论我会如何,恐怕会让皇长姐更陷朝堂口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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