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落了槐树叶，飘在苏清月脚边。她刚走出顾家村口，身后就传来顾晏廷的脚步声，急促又带着点愧疚。
“清月，你等等！”顾晏廷追上她，手里还攥着件薄外套，伸手想给她披上，又怕她不自在，动作顿了顿，才低声说，“对不起，今天这事，让你受委屈了。”
苏清月回头看他，他眉头皱着，眼底满是无奈，风把他的衣角吹得晃了晃。她心里的委屈像被风吹散了点，摇了摇头，声音轻轻的：“哥，我知道你难，一边是娘和招娣，一边是我，你夹在中间不好做。道歉就不用了，我也不是非要争什么，只要招娣赔我几颗白菜种子就行——我菜地里还能再种点，冬天也能多颗菜。”
顾晏廷看着她通红的眼尾，心里更不是滋味。他知道苏清月是故意让步，怕他为难。他攥了攥外套，点头：“好，我这就回去跟娘说，肯定让招娣把种子给你。”
苏清月“嗯”了一声，转身继续往棚子走，没让他再送——她不想让别人看见，也不想再给顾晏廷添麻烦。
顾晏廷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田埂尽头，才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家。
屋里，李桂英正坐在炕沿上，给顾招娣擦眼泪，嘴里还念叨着：“都是苏清月的错，要不是她小题大做，你也不会受委屈。”
顾招娣靠在她怀里，抽抽搭搭地说：“娘，我以后再也不去她菜地了，她太凶了。”
“回来了？”李桂英看见顾晏廷进门，语气没好气道，“怎么，苏清月还不依不饶？”
顾晏廷走到桌前，拿起搪瓷杯喝了口水，压了压心里的火气：“娘，清月没要道歉，就说让招娣赔她几颗白菜种子，她再种点。”
“什么？赔种子？”李桂英一下就炸了，拍着炕沿站起来，“凭什么赔她种子？她种白菜的地还是我们顾家的呢！吃她几颗白菜怎么了？还敢要种子，她怎么不去抢？”
顾招娣也抬起头，小声说：“哥，我没有种子，公社分的种子都种完了。”
“怎么会没有？”顾晏廷皱起眉，“我记得上次公社分种子，家里还剩了点，就在柜子里的布包里。”
“那是给明年种麦子留的！”李桂英立刻护着，“不能给她！一颗都不能给！她想要种子，让她自己去公社要，跟我们顾家没关系！”
顾晏廷还想再说，李桂英却转身进了里屋，把柜子锁上，拿着钥匙揣进兜里，堵在门口：“反正就是没有种子，你别想给她！有本事让她去告我们，看公社能把我们怎么样！”
顾晏廷看着蛮不讲理的母亲，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只能作罢——他想着，等明天去公社开会，顺便帮苏清月要几颗种子，先瞒着母亲。
可苏清月不知道这些。第二天一早，她想着顾晏廷应该跟李桂英说好了，就收拾了下，往顾家走——她想早点拿到种子，趁天气还没太冷，赶紧种下去。
走到顾家院门口，李桂英正坐在门口的石凳上纳鞋底，看见她过来，立刻放下手里的针线，站起来拦住她，语气不善：“苏清月，你又来干什么？”
“娘，我来拿白菜种子。”苏清月站在台阶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昨天晏廷哥说，招娣会赔我几颗。”
“种子？没有！”李桂英双手叉腰，堵在门口，“我说了，一颗种子都没有！你别想进门！你要是想要种子，自己去公社要，别来我们顾家要！”
苏清月愣了愣，没想到李桂英还是不肯。她攥了攥衣角，心里的委屈又涌了上来，眼圈一下就红了——她只是想要几颗种子，又不是要什么金贵东西，怎么就这么难？
她站在门口，风吹得她头发乱了，却没跟李桂英吵。她知道，吵架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事情更糟。她咬着唇，想再说点什么，却看见李桂英不耐烦地挥手：“你快走吧，别在这儿碍眼！再不走，我就喊村里人来，说你欺负我们顾家！”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个温和的声音：“桂英，你这是干什么呢？清月怎么了？”
苏清月回头，看见赵大娘挎着个菜篮，从田埂那边走过来——赵大娘是村里的老人，为人公正，在村里威望很高，谁家有矛盾，都愿意找她评理。
赵大娘走到跟前，看见苏清月红着眼圈，李桂英叉着腰，心里就明白了几分，笑着问：“清月，你跟大娘说说，这是咋了？”
苏清月吸了吸鼻子，把顾招娣偷白菜，她只要几颗种子赔偿，李桂英却不肯的事，小声说了一遍——她没添油加醋，只说事实。
赵大娘听完，脸色沉了沉，转身走进院子，看着李桂英：“桂英，你这就不对了。招娣偷了清月的白菜，这是事实，清月没让她道歉，只让赔几颗种子，已经很让步了，你怎么还这么不讲理？”
“赵大娘，这不是我不讲理。”李桂英见赵大娘帮苏清月，语气软了点，却还是嘴硬，“那地是我们顾家的，她种白菜，我们吃几颗怎么了？还要赔种子，太小题大做了。”
“地是顾家的，但白菜是清月种的，她浇水施肥，付出了辛苦。”赵大娘坐在石凳上，拉着李桂英的手，语气温和却有分量，“桂英啊，做人得讲良心。招娣年纪小，你得教她明事理，偷东西不对，做错了就得赔，不然以后她养成习惯，还得了？几颗种子不值钱，可道理值钱啊！你要是连这点道理都不讲，村里人该怎么说你？”
李桂英被赵大娘说得哑口无言。她知道赵大娘在村里的威望，要是赵大娘说她不对，村里人肯定会议论她。她心里不服，却不敢跟赵大娘硬顶，只能哼了一声，转身喊屋里的顾招娣：“招娣！把柜子里的白菜种子拿几颗出来！”
顾招娣在屋里听见动静，磨磨蹭蹭地走出来，手里攥着个小纸包，里面包着几颗饱满的白菜种子，递给苏清月时，还瞪了她一眼。
苏清月接过纸包，手指碰了碰种子，心里的委屈终于散了点。她对着赵大娘鞠了鞠躬，声音带着感激：“谢谢赵大娘，要是没有您，我……”
“不用谢。”赵大娘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以后有啥委屈，就跟大娘说，别自己憋着。桂英就是护短，你别跟她计较。”
苏清月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李桂英，没说话，转身往棚子走。手里的纸包很轻，却让她心里踏实了不少——她知道，就算李桂英不待见她，村里还有人愿意帮她，愿意讲公道。
回到棚子，她把种子放在窗台上，阳光照在纸包上，暖融融的。她想着，等下午就去菜地翻土，把种子种下去，冬天就能吃上新鲜的白菜了。不管李桂英怎么刁难，她都要好好种地，好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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