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太阳难得暖和，顾家的院子早早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院门上挂着两串红辣椒，屋檐下系着一条条红布条，风一吹“哗啦”响，连墙角的腊梅都像是沾了喜气，开得格外艳。李桂英穿着新做的蓝布褂子，手里攥着块红布，来回在院子里转——一会儿看看灶房的菜好了没，一会儿叮嘱帮忙的邻居摆桌子，嘴角就没下来过。
顾晏廷推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走进来，车把上系着红绸带，亮得能照见人影。这是他昨天特意去村西头的老张家借的——全村就这一辆新自行车，老张爽快地答应了，还说“王磊结婚是大事，这车你尽管用”。他把车停在院中央，对李桂英说：“娘，车借来了，我这就去接张兰。”
“哎，路上慢着点！”李桂英赶紧叮嘱，“让张兰坐稳，别颠着。”
晏廷点点头，刚要走，王磊从屋里跑出来——他穿着那件晏廷的深蓝色中山装，领口系得整整齐齐，头发梳得锃亮，脸还是红的，手里攥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给张兰的手表。“哥，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干啥？”晏廷笑着逗他，“接新娘哪有新郎跟着去的？在家等着，我把人给你接回来。”
王磊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只好退回去，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村口的方向。
没过多久，就听见村口传来热闹的声音——有孩子的笑，有大人的吆喝。王磊赶紧往前凑，看见晏廷骑着自行车，车后座上坐着个穿红布衫的姑娘，头上盖着红盖头，由张兰的哥哥扶着，慢慢往这边来。自行车周围围着一群村民，有说有笑的，都来看热闹。
“这就是张兰吧？红布衫真好看！”
“可不是嘛！王磊这孩子有福气，张兰看着就贤惠！”
“以后两人好好过日子，王磊再考上大学，那就更圆满了！”
村民们的夸赞声传进王磊耳朵里，他更紧张了，手都在抖，赶紧迎上去。张兰的哥哥把妹妹扶下来，对王磊说：“我把兰兰交给你了，以后你可得好好对她，不能让她受委屈。”
“我会的！我一定对她好！”王磊赶紧点头，声音都有点颤。
拜堂的桌子摆在院子中央，上面放着个红布包着的暖壶，两边摆着蜡烛。村里的老支书当司仪，清了清嗓子喊：“一拜天地！”
王磊和张兰对着院门外的方向鞠躬，红盖头下的张兰微微低着头，手紧紧攥着衣角。“二拜高堂！”李桂英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新人，眼圈有点红，赶紧抬手擦了擦。“夫妻对拜！”王磊和张兰相对鞠躬，红盖头的边角碰到一起，引得村民们一阵笑。
拜完堂，王磊小心翼翼地拿起放在旁边的红筷子，轻轻挑开张兰的红盖头。盖头落下的瞬间，他愣住了——张兰的脸红红的，眼睛亮晶晶的，穿着红布衫，衬得皮肤更白，嘴角还带着点害羞的笑。王磊看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赶紧把手里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块上海牌的女式手表，表盘小小的，亮晶晶的。
他轻轻拿起张兰的手，她的手有点凉，王磊赶紧用自己的手焐了焐，然后把手表给她戴上，扣好表链。“兰兰，”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这块表我给你买的，以后我会好好对你，不会让你受委屈，咱们一起好好过日子。”
张兰看着手腕上的手表，表盘上的指针“滴答滴答”转着，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却笑着说：“我相信你。以后我会在家帮娘干活，还会帮你抄笔记、复习，你放心考大学，咱们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站在旁边的李桂英看着这一幕，悄悄拉过清月的手，声音有点哽咽：“清月啊，多亏了你，不然这婚还结不成。现在看着他们俩这样，我这心里比啥都踏实。”
清月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婶子，这都是他们俩有缘分，您以后就等着享清福吧。”
中午的酒席摆了十桌，院子里、门口的空地上都坐满了人。灶房里飘出肉香、菜香，帮忙的邻居端着盘子来回跑，村民们吃得热火朝天，说说笑笑的，特别热闹。二柱和三妹吃完，还跑到院子中央，二柱拿着个铁皮做的话筒，三妹站在旁边，两人一起唱了首《东方红》，虽然有点跑调，却引得大家拍手叫好，气氛更热烈了。
晏廷和清月站在院子的角落，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晏廷轻轻碰了碰清月的胳膊，小声说：“以后咱们的婚礼，也会这么热闹。到时候我也给你买块手表，再借辆新自行车，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
清月一听，脸“腾”地一下红了，赶紧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风吹过，带着腊梅的香味，还有村民们的笑声，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她知道，晏廷说的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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