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尘埃落定与涟漪
落霞宗山门内外，那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风掠过空荡荡的山门前方，吹拂着青草与树木，仿佛刚才那黑云压城、杀气冲天的玄阴宗大军，连同那位元婴期的司徒煞，都只是阳光下的一个噩梦，被风一吹，便了无痕迹。
然而，护宗大阵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涟漪，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灵魂战栗的至高气息，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一切，真实不虚。
“咕咚……”
不知是哪个弟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在这极致的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下一刻，如同冰封的湖面被投入巨石，整个落霞宗彻底沸腾了！
“没……没了？全都没了？”
“司徒煞……玄阴宗那么多人……就……就那么一指……”
“是谁？！是哪位老祖出手？是我落霞宗隐世的太上长老吗？”
“不可能！我从未感受过如此……如此无法形容的力量！那不是元婴，甚至可能不是化神！”
“天佑我落霞宗！天佑我落霞宗啊！”
惊呼声、议论声、狂喜声、后怕的啜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喧嚣的海洋。无数弟子脸色潮红，激动得难以自已，看向彼此的眼神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与狂喜。
高空中，云鹤真人、凌天南、药王孙等宗门高层依旧僵立在那里，他们的震撼远比弟子们更深。因为他们更能体会到，刚才那一指所蕴含的，是何等超乎他们理解范畴的力量。
那并非简单的能量湮灭，更像是一种……“抹除”。从规则层面，将目标的存在彻底抹去，不留丝毫痕迹。这已经涉及到了天地法则的本源之力！
云鹤真人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锐利地扫过下方沸腾的弟子，沉声喝道：“肃静！”
声音如同暮鼓晨钟，回荡在群山之间，瞬间让所有嘈杂平息下来。所有弟子都抬头，望向空中那几位宗门支柱。
云鹤真人目光复杂地看向山门外那片空地，缓缓道：“今日之事，关乎宗门存亡，亦涉及无上隐秘。所有人听令！”
他声音陡然变得严肃无比：“今日所见所闻，列为宗门最高机密！任何人不得对外泄露半分，违者——废除修为，逐出宗门！”
森然的语气让所有弟子心中一凛，齐声应道：“是！谨遵宗主法旨！”
他们明白，那位神秘出手的存在，是落霞宗绝不能暴露的底牌，也是可能引来灭顶之灾的祸源。保密，是唯一的选择。
“启动宗门最高警戒，所有长老随我回主殿议事。其余弟子，各归其位，不得慌乱。”云鹤真人再次下令，随即身形一闪，率先朝着主殿飞去。凌天南等人紧随其后，个个面色凝重。
宗门最高警戒开启，一道道更强的阵法光华亮起，将整个落霞宗笼罩得如同铁桶一般。
……
主殿之内，气氛压抑而微妙。
云鹤真人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目光扫过下方沉默的众长老。
“都说说吧，有何看法？”他缓缓开口，打破了沉寂。
药王孙捋着胡须，眉头紧锁：“宗主，那股力量……老夫炼丹千年，自问对天地灵气、能量波动感知敏锐，但方才那一指，浑然天成，无迹可寻，仿佛……仿佛它本就不该属于这片天地。”
凌天南眼神锐利如剑，沉声道：“绝非我等所能揣度。司徒煞元婴中期修为，在我等眼中已是难以抗衡的存在，但在那手指面前，与蝼蚁无异。出手之‘存在’，其境界，恐怕远超我等想象。”
一位掌管典籍的老妪颤声道：“古籍有载，上古有仙，能执掌法则，言出法随。莫非……是上界真仙，偶然路过，随手为之？”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心中一颤。上界真仙？那可是传说中的存在！
“或许，并非路过。”凌天南目光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看向云鹤真人，“宗主，您是否还记得，苏小鱼此女？”
云鹤真人眼中精光一闪：“凌长老的意思是……”
“此女天赋突然蜕变，于秘境中强势崛起，筑基便能力斩筑基后期，剑意纯粹得可怕。如今，更是引得玄阴宗元婴长老亲自打上门来索要。”凌天南缓缓道，“而就在她面临灭顶之灾时，这神秘力量便出现了。一次是巧合，两次……就绝非偶然。”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秘境中，沈清尘等人回报，曾遭遇玄阴宗金丹长老截杀，却在必死之局下，敌人莫名化为飞灰。当时他们只觉与苏小鱼有关，却不明所以。如今看来……”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在场所有长老都瞬间明悟。
两次危机，都直接关联苏小鱼！而那神秘力量，都在最关键的时刻，以最霸道、最不可思议的方式，为她扫平了一切！
护道人！
一个词瞬间浮现在所有长老的心头。
苏小鱼的背后，站着一位无法想象、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在为她护道！这位存在，甚至可能就隐居在落霞宗附近，或者……就在宗门之内！
想到这个可能，所有长老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背脊发凉。一位疑似真仙级的存在，可能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此事，绝不可深究！”云鹤真人猛地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传我令谕：今日之事，所有长老亦需守口如瓶，不得私下探查那位‘存在’的任何信息！违者，同叛宗论处！”
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另外，关于苏小鱼……宗门需倾力培养，但绝不可过分干涉，更不可试图利用或掌控！一切顺其自然，给予她最大限度的自由和资源支持即可。她，是我落霞宗的弟子，更是……我落霞宗天大的机缘与因果！”
“是！”所有长老齐声应诺，心中凛然。他们明白，从今天起，苏小鱼在落霞宗的地位，将变得无比超然。
……
剑峰，石屋内。
苏小鱼缓缓收功，周身流转的淡金色剑意如同温顺的游龙，悄然敛入体内。她的气息更加凝练，筑基初期的境界已然彻底稳固。
对于外界的天翻地覆，她虽在闭关，却并非一无所知。当那声“吵死了”响起，当那混沌手指的虚影隔着石屋她都能隐隐感知到时，她便知道，麻烦已经解决了。
心中没有太多波澜，只有一种沉静的踏实感。
她知道，这位护道人的出手，并非为了落霞宗，仅仅是因为那些“苍蝇”打扰了他的清静，或者，影响到了她的修炼。这是一种超然物外的随意，如同行走时拂去了衣角的灰尘。
“前辈，多谢。”她在心中默默道。
没有回应，一如既往。
苏小鱼嘴角微弯，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这样挺好。她不需要依赖，只需要一个不受打扰的、能够让她安心成长的环境。而这位护道人，恰好提供了这一切。
她的路，终究要自己来走。前辈的存在，是底气，是护佑，却不是她手中的剑。
她重新闭上双眼，心神沉入对“炼心剑意”更深的感悟之中。元婴逼门，一指湮灭，这等惊天动地的事件，于她而言，不过是修行路上的一段插曲，尘埃落定，便无需再念。
真正的风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才刚刚开始掀起涟漪。
玄阴宗。
核心魂殿之内，代表着内门长老司徒煞以及其麾下数千弟子的魂玉，在短短数息之内，接连破碎，尤其是司徒煞那枚蕴含其元婴气息的魂玉，更是炸成了齑粉！
负责看守魂殿的长老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冲向宗主大殿。
消息传开，整个玄阴宗高层震动，继而陷入了一片恐慌与死寂！
一位元婴中期长老，数千精锐弟子，在前往一个二流宗门问罪的途中，全军覆没，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落霞宗怎么可能有这种力量？！
是陷阱？是落霞宗隐藏了实力？还是有第三方无上存在插手？
无数猜测和恐惧在玄阴宗高层蔓延。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甚至连派人去查探的勇气都没有。司徒煞的结局，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们所有的嚣张气焰。
一时间，原本气势汹汹，意图借此机会吞并落霞宗的玄阴宗，彻底偃旗息鼓，转入全面防御和调查状态。整个苍云大陆北域的势力格局，也因此事而暗流汹涌，变得微妙起来。
而这一切风暴的中心，那根混沌手指的来源——
禁地小院中，林风刚刚放下手中的刻刀，满意地打量着一个新雕的木偶。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肩膀。
“啧，现在的年轻人，火气真大，吵得我都没法专心干活了。还是下界清静啊……嗯，偶尔活动下手脚也不错。”
他拿起旁边石桌上的一杯清茶，呷了一口，目光悠然，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飞了一只扰人的蚊虫。
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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