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一声刺耳到撕裂耳膜的金属摩擦声，伴随着天翻地覆般的剧烈晃动，将整列绿皮火车从沉稳的节奏中猛然惊醒。
行李如同炮弹般从架子上砸落。
沉睡的旅客被惊得东倒西歪，车厢内瞬间被尖叫与咒骂声填满。
“怎么回事？！”
“是不是撞到什么了？”
然而，窗外的景象，却比任何碰撞都更加诡异。
在广袤无垠、黄沙漫天的戈壁滩上，在笔直延伸向天际的铁轨中央，一道身影，孤零零地矗立着。
他身穿一身灰色的中山装，身形枯瘦，却站得笔直如枪。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散发出一股不容挑衅的威严，硬生生逼停了这列钢铁巨兽。
苏砚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他没有去看那道身影，而是第一时间握紧了身边尹恩秀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那股笼罩全身的，令人窒息的危机感，源头正是铁轨上那个人。
“车上的，苏砚。”
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不借助任何扩音设备，却清晰地穿透了火车的铁皮，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自己下来。”
“老夫今日只为拨乱反正，不伤无辜。”
车厢内的喧嚣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用惊恐和不解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苏砚”这个名字。
苏砚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躲不过去了。
他拍了拍尹恩秀的手背，低声道：
“待在车上，不要下来。”
尹恩秀却反手握住了他，摇了摇头，清冷的眼眸中写满了坚定。
她什么都没说，但行动已经表明了一切。
苏砚心中一暖，不再多言。
他拉着尹恩秀，在众目睽睽之下，推开车门，一前一后地走下了火车，踏上了这片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滚烫沙地。
狂风卷起沙粒，吹得人的脸颊生疼。
楚天雄站在前方，浑浊但锐利的目光落在苏砚身上，像是在审视一件偏离了轨道的瑕疵品，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失望与惋惜。
“天赋不错，可惜，误入歧途。”
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冰冷的刻刀。
“以虚无缥缈的情绪为力量，以情乱法，蛊惑人心，动摇武道之本。”
“长此以往，天下武道将重陷混沌，再无规矩可言。”
“今日，我便替联盟，替天下武者，将你带回正途。”
话音未落，他甚至没有出招，只是将他那股宗师意志，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楚天雄为中心，瞬间席卷了方圆千米的戈壁。
这不是杀气，也不是威压，而是一种更加根本的，来自“规则”层面的修正。
苏砚只觉得周围的世界被强行“格式化”了。
狂风不再肆虐，而是被梳理成朝向单一、速度恒定的气流。
沙粒的坠落轨迹不再随机，而是遵循着某种精确到毫米的韵律。
一切都变得井然有序，却又死气沉沉。
火车车厢内，原本惊慌失措的旅客们，脸上的表情忽然凝固了。
尖叫、哭喊、咒骂……所有鲜活的情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他们变得眼神空洞，动作僵硬，如同流水线上最标准的零件，安静得可怕。
这，就是楚天雄的【心之境】——法度领域！
在他身旁的尹恩秀，反应更是剧烈。
她感觉与自身剑意的联系，正在被这种冰冷的规则强行切断。
那份通明与锋锐，仿佛被关进了一个绝对方正的铁盒里，棱角被寸寸磨平，几乎无法运转。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楚天雄摇了摇头，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理所当然的漠然。
“看到了吗？”
他像一位严苛的教导主任，在训斥不守规矩的学生。
“这就是正统与歧途的区别。”
“你们那套建立在虚妄情感上的力量，在绝对的秩序面前，不堪一击。”
然而，苏砚却笑了。
他扶住身形微晃的尹恩秀，抬头直视着那位高高在上的老牌宗师，笑容里带着一丝嘲弄。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楚长老，你一生都在讲规矩，守秩序。”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口中的规矩，究竟是为了守护更多的人，还是为了将所有不合你心意的东西，都变成和你一样冰冷的死物？”
这句反问，如同一根尖刺，精准地扎向了“法度领域”的核心。
楚天雄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随即化为更深的冷漠：
“放肆！规矩就是规矩，没有规矩，何以成方圆！”
“是吗？”
苏砚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桀骜不驯的锋芒。
他的意识海中，那几枚属于伊万的情绪结晶消散后留下的空洞，此刻正被这片死寂的“法度领域”刺激得隐隐作痛。
伊万宗师那豪迈决绝的背影，那份托付了未来的【守护】与【战意】，犹在眼前。
正是这些所谓的“规矩”，让英雄枉死，让黑白颠倒！
这样的规矩，不要也罢！
他不再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催动了那颗【人间之心】！
如果说，这颗心的基础是【守护】，那么铸就它脊梁的，便是那从“苏家之耻”开始，就从未熄灭过的，滔天的【不甘】！
“你的规矩，我不认！”
轰！
一股与“法度领域”那冰冷、死寂的气息截然相反的意志，从苏砚体内悍然爆发！
那冰冷死寂的灰色世界里，仿佛瞬间注入了万家灯火的温暖、市井街巷的嘈杂、以及亿万凡人心中最炽热的悲欢离合！
这是一股充满了混乱、炽热、与顽强生命力的洪流。
它是一个被踩在泥泞中的人，向着高高在上的命运，发出的最原始、最愤怒的咆哮！
以【不甘】为锋，苏砚的【人间之心】，第一次主动向另一位宗师的【心之境】，发起了最狂暴的冲击！
刹那间，那片原本被“法度”统治的灰色世界里，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绚烂而叛逆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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