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宗的意志与力量，如同退潮的江海，尽数消散。
那份沉甸甸的【力之真意】融入【人间之心】，让苏砚的精神世界在澄澈通透之外，又多了一份如大地般厚重的根基。
他甚至还未来得及喘息，这片刚刚恢复纯白的空间，便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动荡。
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纯白色的空间里空无一物，寂静得可怕，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苏砚习惯性地去感知那凌厉的剑意，或是那霸道的拳压，却只捕捉到一片虚无。
什么都没有。
可也正是在这一片极致的死寂之中，苏砚的【神级战斗直觉】，却爆发出了自激活以来，最为凄厉、最为疯狂的警报！
危险！
无处不在的危险！
警报并非指向某个方向，而是指向四面八方，指向每一寸空间，甚至……指向他自己的内心！
这是一种比面对绝世锋芒、无匹力量时，还要恐怖百倍的致命预感。
你看不到敌人，找不到源头，就像一个凡人被投入了深不见底的漆黑大海，窒息感从每一个毛孔侵入。
苏砚全身的精神力瞬间绷紧，【人间之心】高速运转，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就在这时——
咚！
一道攻击，毫无征兆地降临。
它没有轨迹，没有能量波动，甚至没有声音，就像一根无形的音叉，直接在苏砚的【人间之心】深处被敲响，发出了一阵扭曲而混乱的共鸣。
“唔！”
苏砚只觉得心神剧震，仿佛整个灵魂都被人狠狠地攥了一把，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与恶心感从心底涌起。
他那刚刚融合了“剑心”与“力意”，变得圆融通透的【人间之心】，在这一击之下，竟泛起了一丝不和谐的涟漪。
这是……精神攻击！
这位佛宗，恐怕是一位已经无限接近【心之境】的恐怖存在！他已经不需要具象化的身影，他的意志，就是这片空间本身！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第二波无形的攻击便接踵而至。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震荡。
一股冰冷的寒意，凭空在苏砚的心底滋生。
他眼前原本纯白的空间瞬间变得漆黑，他仿佛又回到了松柏道馆的那个夜晚，那个手持利刃的杀手，正从阴影中无声无息地向他逼近。
那种对死亡的恐惧，那种实力不济的无力感，被放大了十倍、百倍！
“滚开！”
苏砚厉喝一声，【人间之心】光芒一闪，强行驱散了这股负面情绪。
然而，他刚刚稳住心神，一股滔天的怒火又毫无理由地从胸中燃起。
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
元武道交流会上，方廷皓那张充满轻蔑的脸，那句“甩不掉的哈巴狗”的嘲讽。
周围人肆无忌惮的哄堂大笑，那些“苏家之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窃窃私语。
苏家堂兄弟那冷漠而轻蔑的眼神……
最后，画面定格在尹恩秀那清冷的侧脸上，那句压垮他所有尊严的“安静点，别影响我热身”，如同魔音贯耳。
【愤怒】！【屈辱】！
这些早已被他当做踏脚石的情绪，此刻却像是被浇上了滚油，以前所未有的烈度，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不对……这些都过去了……”
苏砚死死咬住牙关，精神体因为强行压制情绪而剧烈颤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愤怒的火焰刚刚被压下，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悲伤】与【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看到了父母葬礼上那两座冰冷的墓碑。
看到了自己被送入苏家大宅时，那格格不入的孤独背影。
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感，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啃噬着他的意志。
幻境接踵而至，无休无止。
这位佛宗，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玩偶师，肆意拨弄着苏砚的心弦，让他所有的负面情绪轮番上演。
苏砚的【人间之心】在这一连串的冲击下，光芒变得越来越暗淡。
终于，在又一波【恐惧】幻境的冲击下，苏砚的精神体上，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一道细微的裂痕，出现在了他原本凝实的身影之上。
这道裂痕的出现，仿佛是一个信号。
整个纯白空间中，那股无形无相的意志骤然一变，化作了最致命的一击。
苏砚眼前的所有幻境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熟悉的赛场。
市级青年赛的决赛擂台。
台下，是山呼海啸的观众。
而擂台的另一边，站着他最熟悉的身影——尹恩秀。
只是，此刻的尹恩秀，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清冷，也没有了后来的好奇与温柔。
那是一种……苏砚从未见过，却又无比熟悉的眼神。
是方廷皓看他时的鄙夷。
是苏家堂兄弟看他时的轻蔑。
是所有曾经看不起他的人，眼神的集合体。
“苏砚。”
尹恩秀开口了，声音冰冷得像一把刀，直直刺入苏砚的灵魂深处。
“你真的以为，你配得上我吗？”
“你不过是一个靠着不知名手段，侥幸崛起的废物罢了。”
“你的出身，你的血脉，注定了你永远只能是阴沟里的老鼠，永远也登不上大雅之堂。”
“我之所以容忍你在我身边，不过是可怜你。”
“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滚吧，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你让我感到恶心。”
轰——！！！
这几句话，如同一万道天雷，在苏砚的意识海中同时炸响。
他的道心，在这一刻，剧烈地动摇了。
他可以不在乎方廷皓的嘲讽，可以无视苏家的冷眼，可以将全世界的非议都当成前进的动力。
因为他所有努力的根源，他武道之心的最深处，那份【守护】的意志，就是为了眼前这个人。
可如果，连她都这样看自己呢？
那他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不……不是的……”
“恩秀她不会……”
苏砚喃喃自语，他的精神体剧烈地颤抖着，脸上一片煞白。
理智告诉他这是幻觉，但那份被刺穿心脏的痛楚，却是如此的真实。
咔嚓……咔嚓……
更多的裂痕，在他的精神体上蔓延开来。
他那颗原本光芒四射的【人间之心】，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一件布满裂纹的瓷器，随时都会彻底崩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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