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有一座简单的桌子和几张椅子。
其中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她穿着一件简约的白色长裙,没有多余的装饰,却比任何华服都更显尊贵。
她背对着方尘,正在翻阅手中一本看起来极其古老的书籍,纸张泛黄,边缘已经磨损。
六千年了。
时光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凯莎。”
他轻声唤道。
椅子上的身影顿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方尘想起,六千年前他离开的那个早晨,凯莎也是这样微微一顿,然后转身。
而现在,她没有立刻转身。
她轻轻合上了手中的书,将书放在石桌上,动作缓慢而优雅,仿佛每一个动作都经过了六千年的锤炼。
然后,她站起身,转过身。
方尘看到了她的脸。
依然是那张完美的容颜,皮肤白皙如最上等的瓷器,五官精致得像是宇宙最精心的雕刻。
但她的眼睛…那双曾经总是洞察一切的眼睛,此刻变得比最深的海还要深邃,比最远的星还要遥远。
她看着方尘,没有说话。
周围安静得只剩下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平台下方云雾流动时几乎听不见的细微声响。
方尘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六千年的距离,似乎不是一句“我回来了”就能跨越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
凯莎依然站在原地,只是看着他,眼神复杂得方尘无法完全解读。
那里面有欣喜,有释然,有温柔...
但还有一种更深层的东西,像是六千年的思念凝结成的某种实体。
“我...”方尘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来了。”
凯莎终于动了。
她慢慢的走向方尘,白色的裙摆在晶体地面上拖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在方尘面前停下,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然后,她伸出手,轻轻地触碰方尘的脸颊。
她的指尖冰凉,动作轻得像是怕惊醒一个梦。
“是真的。”她低声说,声音比记忆中的更加柔和,带着一种时间赋予的磁性,“不是我的幻觉。”
方尘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掌完全贴在自己脸上:“不是幻觉,我真的回来了。”
凯莎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一滴泪水毫无预兆地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的弧度滴落在晶体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嗒”的一声。
她的目光始终锁在方尘脸上,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刻进灵魂的最深处。
“六千零三十七年。”她说,声音平静得惊人。
方尘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攥紧了,她竟然记得如此精确。
“对不起,”
凯莎摇摇头,手指轻轻拂过他的眉毛、眼睛、鼻梁,像是在确认每一处细节都没有改变。
“不要道歉,时间的规则不是你制定的,你能回来,就足够了。”
她忽然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双臂环住方尘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这个拥抱很用力,用力到方尘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
六千年的等待,六千年的孤独,六千年的思念,都在这个拥抱里化为最纯粹的情感,无声地传递过来。
方尘紧紧回抱住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和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分钟,也许是永恒,凯莎轻轻松开了手,退后半步,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有微红的眼眶证明刚才的情绪波动。
“你看起来,”她仔细打量着他,“和离开时一模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你也是。”方尘微笑着说,“依然美得让人窒息。”
这句调情的话在六千年的时光间隔下显得有些笨拙,但凯莎却笑了。
那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让她的整张脸都明亮起来。
“坐下吧,”她走向石桌,“我们有很多话要说。”
方尘跟着她坐下,这才注意到石桌上除了那本古书,还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
凯莎拿起茶壶,为他倒了一杯茶。
茶水是淡金色的,散发着一种方尘从未闻过的清香。
“这是‘星光茶’,”凯莎解释道,“从天使星云边缘的一种特殊植物中提取的。
每一片茶叶都要在特定的星光照耀下生长三百年才能采摘。”
方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茶水的味道很奇特,初入口时是淡淡的甜,然后是微微的苦涩,最后在喉咙里留下一股清凉的余韵,像是喝下了一口浓缩的星空。
“六千年来,”凯莎也端起自己的茶杯,目光望向平台外无垠的宇宙,“发生了很多事。”
她开始讲述,声音平缓而有节奏,像是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你离开后的第一个千年,天使文明进入了所谓的‘黄金时代’。”
凯莎的手指轻轻划过杯沿。
“科技飞速发展。
我们建造了第一座完全依靠恒星能量运转的星际城市,它悬浮在天使星云的中心,可以容纳三千万天使居住。”
“然后是第二个千年,我们遭遇了第一次重大危机。”
她的语气依然平静,但方尘能感觉到那平静下掩藏的波澜。
“一个来自其他星系的古老文明,他们试图入侵我们的星域。
他们的科技和我们完全不同,基于某种生物技术,可以将整个星球‘消化’成养料。”
方尘皱眉:“你们是怎么应对的?”
凯莎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用你留下的那把剑。”
方尘一愣:“最终之剑?”
“对。”凯莎点头,“那一战的最后,我在对方的母星上使用了最终之剑的。
剑光覆盖了整个星系,抹去了所有敌人的生命。”
她顿了顿:“那一战之后,我在整个已知宇宙中获得了‘诸神之王’的称号。
不是自封的,是其他文明起的。”
方尘能想象那个场景。
凯莎手持最终之剑,站在星空之中,剑光如创世之光般铺开,净化一切邪恶。
那画面一定美得惊心动魄,也残酷得令人胆寒。
“第三个千年相对和平。
我们与更多的文明建立了外交关系,贸易、文化交流都很频繁。
天使文明成为了这个宇宙中最强大的文明。”
凯莎的语气中没有傲慢,只是在陈述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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