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病逝”的消息像一块巨石,砸乱了宁国府的秋意,却也让贾珍找到了“洗清污名”的契机。他在灵堂前哭得昏天黑地,拍着棺木喊“我的好儿媳”,嗓子哑得像破锣,眼泪却挤不出几滴——焦大的醉骂还在府中流传,“爬灰”的丑闻像附骨之疽,唯有一场空前绝后的奢葬,才能将这些龌龊彻底掩埋,才能让宁国府的体面“死而复生”。
“去,把库房里的金银珠宝都搬出来!”贾珍抹着不存在的眼泪,对管家秦忠吼道,“绸缎要江南织造新贡的云锦,香烛要普陀山的千年檀香,连纸人纸马都要按真容做,排场必须压过荣国府的任何一场丧礼!”他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急于向所有人证明:他对这个“好儿媳”,只有“疼惜”,没有半分龌龊。
最惊人的还是那口棺木。当那根“樯木”被二十个壮汉抬进宁国府时,整个京城的权贵都惊动了——这木不是凡木,是当年女娲补天时,遗落在东海的“情天柱”残木,后来被太虚幻境收纳,藏于情天司的鲛绡殿旁,专承仙魂安息。只因千年前景幻仙子整理仙材,不慎让残木坠入凡尘,被忠靖侯的后人所得,如今竟被贾珍以一千两银子的天价购得。
“这木水浸不烂,火焚不焦,埋在地下千年不腐。”秦忠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棺木,木身泛着淡淡的青光,纹路像情丝缠绕,隐隐有莲香渗出,“忠靖侯府说,这木是‘仙材’,装殓的人若有仙缘,能借木气护住魂魄。”贾珍的眼睛亮了——他不懂什么仙缘,只知道这“仙材”足够贵重,足够撑起宁国府的排场,足够让所有人忘记焦大的醉骂。
可他不知道,这樯木的“仙缘”,本就属于秦可卿。当秦可卿的凡躯被移入棺木时,木身的青光突然暴涨,一道淡粉色的情丝从木纹中渗出,缠上她的眉心——这是情天柱对情天司主的“认主”,也是太虚幻境为她预留的“归位通道”。棺木闭合的瞬间,青光渐渐隐去,只在棺盖的缝隙处,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莲香,与秦可卿仙袍的气息一模一样。
葬礼从十月初二开始,整整持续了七七四十九天。宁国府门前搭起了五间大棚,白幡白幛从门口一直拉到街尾,像一片白色的海洋。前来吊唁的官员络绎不绝,从王公贵族到州县小吏,车马排满了半条街。贾珍穿着重孝,跪在灵前迎客,见人就哭,哭到动情处还会晕厥过去,被下人抬进后堂,可一进后堂,他眼中的悲伤就瞬间褪去,只剩下算计与不安——他怕,怕这场奢葬掩不住丑闻,怕秦可卿的“魂”来找他索命。
四十九日的水陆道场,是这场丧礼的核心。贾珍请来了京城最有名的一百零八名僧人、一百零八名道士,在天香楼前搭起法台,日夜诵经。僧人的梵音与道士的咒语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特殊的韵律,不像凡俗的超度经,反而像太虚幻境的“唤魂咒”——这不是贾珍有意为之,是警幻仙子暗中安排,她要借这诵经声,催动樯木中的情丝,唤醒秦可卿的仙魄。
第三十五日夜里,月上中天,诵经声达到了顶峰。僧人的木鱼敲得又急又响,道士的桃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符文,符文落在棺木上,化作淡金色的光点,渗入木身。棺内的秦可卿,仙魄正处于半醒半睡的状态,情天柱的木气滋养着她的仙魂,让她受损的仙骨渐渐恢复。当第一百零八遍《往生咒》响起时,她的神识突然一动,眼前出现了一面熟悉的镜子——风月宝鉴。
这面风月宝鉴与她卧房里的忆梦镜不同,镜身布满了裂纹,刚一出现就“啪”的一声碎成两半。左半面镜子里,映出的是灵堂前的景象:贾珍跪在棺木前,哭得肝肠寸断,双手拍着棺盖,嘴里喊着“可卿你快回来”,可他的眼底却没有半分悲伤,只有对“丑闻败露”的恐惧;右半面镜子里,映出的是千年前的画面:书生站在一艘画舫上,手中握着一封被退回的情笺,情天司的仙兵正举着长剑向他逼近,他突然狂笑起来,拿起桌上的匕首,猛地刺向自己的心脏,鲜血溅满了画舫的窗棂,也溅在了情笺上的“可卿”二字上。
“原来如此……”秦可卿的神识轻声呢喃。她终于明白,贾珍的“哭”,不是为她,是为他自己;书生的“死”,不是为情,是为怨毒。这千年的孽缘,从来都不是“情”,是“债”,是他以怨毒为引,向她索讨的“夺命债”。镜子里的画面渐渐重叠,贾珍的脸与书生的脸相互交替,最后融合成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那是“孽缘”的本相,是人心底最丑陋的欲望。
就在这时,棺木外传来一阵骚动。秦忠匆匆跑到灵堂前,对贾珍低声说道:“大爷,大明宫内相戴权来了,说是奉了娘娘的旨意,来吊唁少奶奶。”贾珍的眼睛瞬间亮了——戴权是宫里最有权势的太监,连王爷都要给几分面子,他的到来,无疑是给宁国府镀上了一层金,也给这场奢葬增添了“皇家背书”。他连忙擦干脸上的“眼泪”,整理好孝服,快步迎了出去。
戴权穿着一身紫色的蟒袍,面容白皙,眼神却亮得像鹰隼。他刚走进灵堂,目光就越过人群,落在了秦可卿的棺木上,鼻翼微微动了动——他闻到了情天柱的莲香,也闻到了秦可卿的仙息。“贾珍,”他的声音带着太监特有的尖细,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秦氏是个好女子,可惜了。”他走到棺木前,象征性地鞠了一躬,指尖不经意地划过棺盖,一道淡金色的符文从他指尖渗出,融入棺木的纹路中——这是“归位符”,是警幻仙子特意让他带来的,能助秦可卿的仙魄彻底脱离凡俗,回归太虚幻境。
贾珍连忙上前,谄媚地笑着:“内相大人能来,是可卿的福气,也是我们宁国府的福气。”戴权转过头,看着他,突然说道:“我听说你想给贾蓉捐个官职,好让他在丧礼上风光些?”贾珍心中一动,连忙点头:“正是,只是不知内相大人能否帮忙?”他早就想给贾蓉捐个官,一来能提升宁国府的地位,二来能让这场丧礼更“体面”,只是一直没找到门路。
戴权笑了,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贾珍:“巧了,娘娘刚下了旨意,允许捐几个龙禁尉的官职。这是文书,你签个字,贾蓉就是正五品龙禁尉了。”他顿了顿,目光再次看向棺木,“不过,这官职可不是白捐的,需要一千二百两银子,而且……”他加重语气,“要给秦氏立个功德碑,刻上‘归位太虚’四个字,算是给她积德。”
“一千二百两银子不算什么!功德碑我马上就立!”贾珍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他根本没在意“归位太虚”四个字的含义,只知道贾蓉成了正五品官,宁国府的体面彻底保住了。他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除了文书,还有一枚金色的官印,印面上刻着“龙禁尉贾蓉”五个字,印底却刻着一道细小的符文——正是警幻仙子的“归位符”,与戴权刚才渗入棺木的符文一模一样。
戴权走后,贾珍立刻让人去刻功德碑,又亲自将官印放在秦可卿的灵前,作为“陪葬品”。当官印接触到棺木的瞬间,印底的归位符突然亮起,与棺木纹路中的符文相互呼应,形成一道金色的光柱,穿透棺木,照在秦可卿的仙魄上。秦可卿的神识突然一震,原本半醒半睡的仙魄彻底苏醒,情天柱的木气与归位符的仙力相互融合,在她的仙魂周围形成一道金色的护罩。
“多谢仙子。”秦可卿的仙魄对着棺木外的方向深深一拜。她知道,戴权是警幻仙子的化身,这龙禁尉的官职,不是给贾蓉的“体面”,是给她的“归位匙”;这一千二百两银子,不是贾珍的“破财消灾”,是他为自己的孽缘“买”的“赎罪券”——虽然这赎罪券,根本赎不清他千年的怨毒。
宝玉一直守在灵堂旁,他看着戴权的身影,总觉得格外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当金色的光柱从棺木中射出时,他的掌心突然发烫,赤霞印记亮了起来——他感受到了秦可卿的仙息,也感受到了太虚幻境的召唤。他走到棺木前,轻轻抚摸着棺盖,声音带着哽咽:“可卿嫂子,我知道你要走了。这官印是你的‘船票’,这樯木是你的‘船身’,你放心,我会记住我们的约定,等我完成绛珠的还泪誓约,就去太虚幻境找你。”
第四十九日,葬礼达到了高潮。送葬的队伍从宁国府一直排到了铁槛寺,长达十几里。贾蓉穿着正五品龙禁尉的官服,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脸上带着少年人的得意,却不知道这官职背后,藏着怎样的玄幻玄机。贾珍坐在送葬的马车里,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觉得,这场奢葬彻底掩住了丑闻,宁国府的体面,终于保住了。
当棺木被送入铁槛寺的地宫时,秦可卿的仙魄在归位符与情天柱的双重作用下,终于彻底脱离了凡躯。她的仙魂穿着素白仙袍,从棺木中飘出,穿过地宫的石门,向着太虚幻境的方向飞去。地宫的墙壁上,突然浮现出一行淡粉色的字迹:“孽缘已了,仙魄归位;宁府罪孽,自有天收。”字迹在她飞走后,渐渐隐去,只留下一丝淡淡的莲香,萦绕在地宫之中。
贾珍站在地宫前,看着石门缓缓关闭,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转身走出地宫,对秦忠说道:“吩咐下去,今晚摆庆功宴,庆祝可卿入土为安。”他的声音带着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却没看到,地宫上方的天空中,一道黑色的乌云正在聚集——那是宁国府的罪孽所化,是“造衅开端实在宁”的预兆,用不了多久,就会化作倾盆大雨,将宁国府的繁华彻底冲刷干净。
警幻仙子站在太虚幻境的云端,看着秦可卿的仙魂渐渐靠近,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侍香仙娥上前说道:“仙子,秦司主终于归位了,情天司的情债镜,也该重新开启了。”警幻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凡尘的方向,那里的宁国府正在摆庆功宴,灯火辉煌,却透着一股腐朽的气息:“情债镜会重新开启,但宁国府的结局,还要等‘金玉良缘’与‘木石前盟’的因果闭环后,才会揭晓。”
秦可卿的仙魂回到情天司的鲛绡殿时,情债镜突然亮起,镜中映出的不再是她与贾珍的孽缘,而是她与宝玉的仙缘:瑶台月下的相拥,太虚幻境的约定,荣国府的牵挂,铁槛寺的送别……镜中的画面渐渐定格,最后化作一朵盛开的并蒂莲,莲瓣上的赤霞与碧色相互交织,像他们永不分离的仙魂。
铁槛寺的地宫深处,秦可卿的凡躯安详地躺在樯木棺中,眉心的朱砂痣渐渐淡去,化作一道情丝的纹路,与棺木的纹路融为一体。那枚龙禁尉的官印,就放在她的枕边,印底的归位符早已失去光泽,却在棺木的角落,留下了一行细小的字迹:“情天司主秦可卿,归位太虚,永断尘缘。”这行字迹,成了她在凡尘的最后印记,也成了宁国府罪孽的“见证者”。
多年后,宁国府被抄家,贾珍被押赴刑场。临刑前,他突然疯了,嘴里一直喊着“樯木”“归位太虚”,还说看到了秦可卿的仙魂站在云端,对着他冷笑。而铁槛寺的地宫,在一场地震中坍塌,秦可卿的樯木棺与那枚官印,一同沉入了地下,再也无人找到——她的凡尘踪迹,彻底被掩埋,只留下“情天司主”的传说,在太虚幻境与赤霞宫之间,代代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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