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转出的身影让陈远呼吸一滞——竟是凌素雪。听雪楼主依旧白衣胜雪，仿佛这北疆风沙不曾沾染她分毫。
“凌楼主...”老鹰下意识按住刀柄，刘擎天独臂已扣住盾牌。
凌素雪却对陈远微微颔首：“陈寨主别来无恙？孟津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就在云州重逢了。”
述律平优雅地斟茶：“凌姐姐是我的贵客，也是这次合作的引荐人。”
陈远瞬间想通了许多关节。听雪楼在北疆的布局远比他想象的更深，而凌素雪与述律平的关系，显然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看来我才是最后知道真相的人。”陈远在客席坐下，“二位不妨直言，究竟要陈某做什么？”
述律平取出一卷羊皮地图铺开，上面标注着契丹各部族的势力范围：“耶律阿保机三日后在龙城称帝，但八部中至少有三部不服。我要你在他登基大典上，演示黑云寨的火器。”
“演示给谁看？”
“给所有犹豫不决的部族首领看。”凌素雪接口，“让他们明白，与中原为敌的代价。”
陈远立即捕捉到关键：“你们要威慑，而非杀戮？”
“聪明。”述律平赞赏地点头，“杀死一个可汗，还会有新的可汗。但让所有人害怕战争，和平才能长久。”
老鹰忍不住插话：“契丹人会允许汉人在他们的登基大典上演示火器？”
“当然不会。”述律平微笑，“所以你们要以‘天工苑特使’的身份出席。”
她击掌唤来侍女，呈上三套天工苑的灰衣制服和令牌。陈远检查令牌，发现与玄机那枚一模一样，连暗记都分毫不差。
“天工苑知道这事吗？”刘擎天皱眉。
凌素雪轻抚银铃：“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当夜，陈远在别院中仔细检查那些火器样品——都是黑云寨的制式装备，但做了些许改进，更适合草原作战。
韩知古悄然走进：“陈虞候可想清楚了？这事成了，你在北疆就有了立足之本。若败了...”
“若败了，也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陈远调试着雷吼短铳的机括，“韩先生，你真正效忠的是谁？”
韩知古笑了：“我效忠的，从来都是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的人。”
窗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老鹰闪身入内：“当家，契丹骑兵在搜城，说是抓南边来的细作。”
陈远与韩知古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警惕。这时机太过巧合。
“去见述律平。”陈远收起火器，“该看看我们的合作伙伴有多少诚意了。”
述律平的居所外果然围着一队契丹骑兵，为首的千夫长正在与守卫争执。见陈远等人到来，千夫长立即调转马头：
“汉人！下马受检！”
陈亮出天工苑令牌：“我们是可汗请来的客人。”
千夫长冷笑：“什么客人需要深夜带兵器在城中行走？”他挥手示意部下上前拿人。
突然，府门大开，述律平在侍女簇拥下走出：“巴剌千夫长，你要抓我的客人？”
千夫长连忙下马行礼：“夫人，奉夷离堇之令，搜查南边细作...”
“夷离堇的手伸得真长。”述律平声音转冷，“要我请可汗亲自来给你解释吗？”
千夫长汗如雨下，连称不敢，带着部下悻悻退走。
述律平转身对陈远道：“见笑了。耶律曷鲁一直反对与中原往来，这次搜捕应该是冲你们来的。”
陈远注意到她用了“你们”而非“我们”，心中了然——这位契丹贵妇仍在观望。
“夫人，”陈远突然道，“明日我想去龙城看看。”
“太危险了。”
“正因为危险才要去。”陈远微笑，“总要亲眼看看，值不值得投资。”
次日清晨，陈远三人换上契丹服饰，混在商队中前往龙城。这座契丹人的圣城正在为登基大典忙碌，各族武士往来如织。
在城西的铁匠铺区，陈远发现了不寻常的景象——几个汉人工匠正在指导契丹人改进箭镞模具，而监工赫然是天工苑的人。
“果然如此。”老鹰低声道，“天工苑在帮契丹人打造兵器。”
更令人心惊的是，他们在军营外看到了晋军的旗帜——石敬瑭竟然派使者来了！
陈远让刘擎天盯住晋使，自己则继续探查。在龙城最高处，他看到了正在修建的祭天台，台基的巨石上刻着熟悉的星图。
“地脉枢机...”他喃喃自语。难怪宇文恺的密室中会有北疆地图，原来契丹人的圣城也在地脉网络上。
突然，一队契丹骑兵疾驰而过，扬起的尘土中，陈远瞥见个熟悉的身影——呼勒汗！这位苍狼旗首领竟然也来了龙城，而且衣着华贵，显然地位不低。
“当家，情况不对。”老鹰凑近，“呼勒汗在和晋使密谈。”
陈远顺着方向望去，果然看见呼勒汗与石敬瑭的使者走进一座帐篷。更奇怪的是，天工苑的人也随后进入。
三方势力在契丹圣城会面，绝非偶然。
当夜返回云州后，陈远立即求见述律平。他开门见山：
“夫人，耶律曷鲁不仅勾结晋王，还得到了天工苑的支持。你我的合作，需要加快速度了。”
述律平把玩着手中的玉杯：“陈寨主有何高见？”
“登基大典上，我要演示的不是火器，”陈远目光如炬，“而是地脉枢机。”
凌素雪闻言抬头，眼中首次露出讶异。
“你疯了！”韩知古失声，“在契丹人面前暴露地脉枢机的秘密？”
陈远取出那枚玉珏：“不是暴露，是交易。我要用控制地脉的技术，换一个北疆节度使的位置。”
述律平缓缓放下玉杯：“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契丹可以得到他们最需要的东西——水。”陈远指向窗外，“草原连年干旱，如果有办法调节水脉...”
他没有说完，但述律平已经站了起来。这位契丹贵妇在厅中踱步良久，终于转身：
“好！我帮你安排。但你要记住，”她目光锐利，“如果失败，我不会承认与你有任何关系。”
凌素雪忽然轻笑：“夫人放心，陈寨主从不打无把握之仗。”
待述律平离去后，凌素雪才对陈远低声道：
“你可知动用龙城的地脉枢机会引发什么？”
“知道。”陈远平静地说，“所以我才要赌这一把。”
他望向南方，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个他即将背叛的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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