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厚重的石门在陈远四人冲入后，带着碾碎一切的决绝，轰然闭合！最后一丝外界的光亮和喊杀声被彻底隔绝，只剩下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死寂，以及……从脚下深处传来的、那古老机械持续运转的沉闷嗡鸣。
四人背靠着冰冷湿滑的石壁，剧烈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眼前更深沉的未知所取代。火折在刚才的翻滚中熄灭了，韩头领摸索着重新点燃，微弱的火光照亮了这条陡峭向下、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石阶通道。空气沉闷，带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和尘土气息，却诡异地保持着流通，说明深处必有通风之所。
“追！”陈远压下翻腾的气血，言简意赅。那三个契丹人抢先一步下来，必须尽快找到并阻止他们！
没有犹豫，四人沿着石阶谨慎而迅速地向下推进。通道并非笔直，而是螺旋向下，两侧石壁异常光滑，偶尔能看到镶嵌其间的、已经失去光泽的金属导轨和断裂的缆绳，似乎曾是某种升降装置的轨道。这进一步证实了此地工程的浩大与精密。
越往下，那机械的嗡鸣声越发清晰，甚至能感受到脚下传来的轻微震动。同时，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类似硫磺和臭氧混合的奇特气味。
向下行进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出现了岔路。一条继续向下，通往更深沉的黑暗和更响亮的机械轰鸣；另一条则较为平缓，通向侧方一个较为开阔的、有微弱光线透出的洞口。
“脚印！”一名猎户老兵蹲下身，仔细分辨着地上模糊的痕迹，“那三个契丹崽子，往下面那条路去了！”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机械的核心！
陈远却犹豫了一下，目光投向那条有光透出的侧路。直觉告诉他，那里或许隐藏着关于这台机械，乃至整个矿坑秘密的线索。
“韩头领，你带一位兄弟继续向下追踪契丹人，尽量拖延，不要硬拼。”陈远快速决断，“我和老马去这边探查，若能找到关闭这鬼东西的方法，或发现其他出路，便发信号通知你们！”
韩头领深知时间紧迫，也不多言，重重点头：“好！陈寨主小心！”说罢，带着一名靖安司士卒，沿着向下的通道疾步追去。
陈远则与那名绰号“老马”的猎户老兵，小心翼翼地摸向侧方的洞口。
洞口内是一个巨大的石窟，石窟中央并非机械，而是一个早已干涸的、由暗青色石材垒砌的方形水池。池底散落着一些腐朽的木质构件和锈蚀的金属零件。而光线的来源，则是石窟顶部几个巧妙开凿的、通向外界岩壁的通风孔，此时正值午后，天光从中透入，虽不明亮，却足以视物。
最引人注目的，是石窟四壁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与之前平台上同源的奇异符号和图案！这些图案描绘的不再是机械结构，而更像是……地图、星象以及某种祭祀或庆典的流程！
陈远快步走到一幅最大的壁画前。壁画中心，正是他们之前看到的那台庞大机械的简化图形，无数线条从机械核心延伸出去，连接着山脉、地下河流，甚至……指向壁画边缘描绘的、一片广袤的平原和城池！
“这……这玩意难道是……”老马瞪大了眼睛，指着壁画上机械驱动下，地面裂开，水流改道，甚至城池轮廓发生变化的场景，声音发颤，“是用来……改天换地的？”
陈远心中巨震。难道这并非武器，而是一台规模宏大的地质水利工程机械？前朝竟拥有如此骇人听闻的工程技术？若真能驱动山河，其价值与危险性，丝毫不亚于任何神兵利器！
他强迫自己冷静，仔细辨认着那些符号。一些反复出现的组合，似乎指向了机械的“启动”、“停止”、“能量源”等关键信息。结合之前契丹人提到的“钥匙孔”和“控制核心”，一个模糊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
就在这时，脚下传来的机械嗡鸣声陡然加剧！整个石窟开始剧烈摇晃，顶部的通风孔簌簌落下尘土！
“不好！下面的契丹人可能触动了什么！”陈远脸色大变。
几乎同时，向下通道的方向传来了韩头领焦急的呼喊和兵刃交击声！显然，他们追上了契丹人，并且发生了冲突！
“走！去支援！”陈远顾不上再研究壁画，与老马立刻冲出石窟，沿着向下的通道狂奔。
通道尽头，是一个更加广阔、令人瞠目结舌的空间——一个巨大的地下穹窿，穹窿中央，正是那台古代机械真正的主体核心！那是一个由无数巨大齿轮、连杆、轴承和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星烁石”能量导管构成的、复杂到极点的钢铁丛林！此刻，整个核心正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幽蓝的光芒在导管内奔腾流转，庞大的主轴开始缓缓转动，带动着四周无数的辅件运动，仿佛一头被唤醒的洪荒巨兽！
韩头领和那名士卒正与三名契丹人在这钢铁丛林边缘的一座金属平台上殊死搏杀。而平台中央，一个契丹人正将一块不知从何处找到的、形状与之前操作台凹槽完全契合的暗青色晶石，奋力按入一个裸露出来的、类似枢纽的孔洞之中！
“阻止他！”韩头领目眦欲裂，却被另外两名契丹人死死缠住。
陈远抬起“雷吼”，却发现角度太过刁钻，无法瞄准。
“嗡——！！！！！”
暗青色晶石嵌入的刹那，整个机械核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和巨响！一根巨大的、连接着上方岩层的金属主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旋转！穹窿顶部传来岩石碎裂的可怕声响！
这不是启动……这像是……过载或者失控！
“哈哈哈！成功了！力量！无穷的力量！”那名嵌入晶石的契丹人状若癫狂地大笑。
但下一刻，他的笑声就变成了惊恐的尖叫！他嵌入晶石的那个枢纽，因为无法承受瞬间涌过的巨大能量（或许是地热，或许是某种被引导的机械势能），猛地爆裂开来！灼热的金属碎片和失控的能量流如同风暴般向四周溅射！
“小心！”陈远猛地将老马扑倒在地。
“噗嗤！”那名契丹人首当其冲，被一块碎片贯穿胸膛，当场毙命。另外两名契丹人和韩头领二人也被爆炸的气浪和碎片掀飞，重重摔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不知生死。
失控的能量并未停止，沿着复杂的导管四处乱窜，引发一连串的爆炸和短路！整个机械核心仿佛陷入了最后的疯狂，剧烈地震颤、扭曲、崩解！巨大的齿轮从轴上脱落，砸落在地发出震天巨响，断裂的导管喷射出炽热的蒸汽或是冰冷的液体……
“这鬼东西要塌了！快走！”陈远拉起被震得头晕眼花的老马，又挣扎着冲向倒在血泊中的韩头领。
他探了探韩头领的鼻息，还有气！但伤势极重。另一名靖安司士卒已经没了声息。
“走……别管我……图谱……”韩头领艰难地睁开眼，将一直死死抱在怀里的油布包裹塞给陈远，“带……带走……”
陈远一咬牙，将韩头领背在背上，对老马吼道：“找路！快！”
老马强忍伤痛，目光焦急地扫视着这即将崩溃的钢铁地狱。来时路已被掉落的巨石和扭曲的金属封死。突然，他指着机械核心侧面一条因爆炸而显露出来的、原本被结构遮蔽的狭窄维修通道喊道：“那边！有风！”
陈远毫不犹豫，背着韩头领，与老马一起，踉跄着冲向那条唯一的生路。
就在他们钻进通道的瞬间，身后传来了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整个机械核心彻底分崩离析，巨大的穹窿开始坍塌！
他们沿着狭窄的通道拼命向前，身后是吞噬一切的毁灭之声。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以及……哗啦啦的水声！
冲出通道口，眼前是一条奔流的地下暗河！河水冰冷刺骨，不知通向何方。
而他们身后，整个山体都在传来沉闷的、连绵不绝的崩塌声。
陈远将韩头领小心放在河边，回首望去，只见他们逃出的那个洞口，正在被滚落的巨石迅速掩埋。
黑云山的秘密，那台古老的机械，或许将随着这次失控的爆炸与坍塌，再次被深深埋藏。
但陈远知道，事情绝不会就此结束。他握紧了怀中那半卷染血的军工图谱，望向暗河流动的方向。
这条暗河，又将把他们带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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