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早晨,是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醒来的。雨不算大,细细密密的,敲在窗玻璃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像无数小手指在轻轻叩门。小星星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听了会儿雨声,才慢吞吞坐起身。房间里光线有些暗,雨天的清晨总是这样,时间感也变得模糊。
他没有立刻去拿采访机,而是先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外面灰蒙蒙的,雨丝斜斜地织成一张透明的网,把远处的楼房罩得朦朦胧胧。楼下的小路上,早起上班的人撑着各色雨伞匆匆走过,伞面被雨点击打的声音很特别,“噗噗”的,像压抑的鼓点。
看了一会儿,他才回身拿起采访机,按下录音键,录下了大约一分钟的雨声。然后对着它轻声说:“周三,雨。雨声让世界变软了,所有的声音都蒙上了一层水汽,变得温润。街道上的车声、人声,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传过来,闷闷的。这样的早晨,适合慢慢醒,慢慢听。”
保存,标注日期。他走出房间。
厨房里,林绵正在煮面条。水在锅里“咕嘟咕嘟”翻滚,面条下进去,用筷子轻轻搅散,发出“哗啦”的声响。旁边的平底锅里煎着鸡蛋,“滋啦滋啦”的,蛋清迅速凝固成白色的蕾丝边。
“醒啦?正好,面马上好。”林绵头也不回地说,“下雨天吃点热乎的。”
小星星凑过去,看着面条在沸水里翻滚舒展,像一群白色的水草。“妈,下雨天煮面的声音,是不是和晴天不一样?”
林绵笑了:“你这孩子,现在什么都问声音。嗯……下雨天嘛,外面的雨声是背景音,显得厨房里的声音更清晰,更温暖。你听——”她关了火,把面条捞进碗里,“捞面时的‘哗啦’声,浇上热汤时的‘咕咚’声,是不是听着就暖和?”
确实。热汤浇在面条上,蒸汽“噗”地腾起,带着葱花和香油的味道。小星星深吸一口气,觉得整个早晨都被这碗面点亮了。
霍星澜从卫生间出来,头发还有些湿,用毛巾擦着:“雨不小啊。一会儿我送你?”
“不用,我穿雨衣骑车。”小星星说,“雨不大,路上人少,正好听听雨中的声音。”
“那小心点,路滑。”林绵把两碗面端上桌,“对了,你爷爷昨晚又打电话了。”
“爷爷?”小星星夹面的筷子停住了,“说什么了?”
“说蛙鸣的磁带找到了,但老录音机坏了,放不出声。”霍星澜坐下,拿起筷子,“急得不行,问我能不能修,或者能不能把磁带转成什么……数字文件?”
“能啊!”小星星眼睛一亮,“孙叔叔应该会,或者照相馆、文印店可能也有这种服务。爸,你跟爷爷说别急,磁带保存好,等周末我们想想办法。”
“我说了,老头这才放心。”霍星澜笑起来,“还说等你们展览,他一定来,要带几段老家的声音来——不光是蛙鸣,还有鸡鸣狗吠,风吹麦浪,村口大喇叭广播……说让你们听听真正的‘乡土回声’。”
小星星听着,心里暖暖的。爷爷那么认真,好像把他们的事当成了自己最重要的事。这让他觉得,他们的项目不仅仅是四个孩子的小打小闹,而是真的连接了不同年龄、不同地方的人。
吃完面,小星星穿上黄色的雨衣,推着自行车出了门。雨确实不大,绵绵的,打在雨衣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骑上车,车轮轧过湿漉漉的地面,发出“刷刷”的响声,和平时干燥路面那种“沙沙”声不同,更绵长,更湿润。
街道上行人车辆都比平时少,显得安静许多。汽车驶过积水处,“哗”的一声,水花溅起又落下;偶尔有公交车靠站,气刹“嗤”地放气;路边的早点摊支起了塑料棚,油条下锅的“滋啦”声被雨声包裹着,听起来遥远又亲切。
小星星骑得不快,耳朵捕捉着雨中城市的声音。他发现,雨像一层滤镜,过滤掉了许多尖锐嘈杂的声音,让剩下的声音变得柔和、清晰。比如远处学校传来的上课预备铃,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悠扬;比如路边梧桐树叶承不住雨滴,水滴“啪嗒”落在积水里,一声一声,很有节奏。
到学校时,雨衣脱下来,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教室走廊里,许多同学都在抖雨伞、脱雨衣,一片“哗啦哗啦”、“滴滴答答”的声音,夹杂着“这雨下个不停”、“我裤脚湿了”的抱怨和笑声。这成了雨天早晨特有的交响曲。
早自习时,雨渐渐小了,最后停了。阳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湿漉漉的操场上,反射着碎钻般的光芒。小星星看向窗外,忽然想起昨天在老年活动中心的事,想起那位爷爷记忆中的脚步声。
课间,他刚走出教室,就被几个同学围住了。
“小星星,听说你们昨天去老年活动中心了?”一个扎马尾的女生问,“老人们听录音了吗?什么反应?”
“听了。”小星星说,“他们……挺高兴的。听到自己唱的歌,有点不好意思,又挺自豪的。还听了我们带去的投稿——那首外婆的摇篮曲,有个奶奶听着听着抹眼泪了。”
“真的啊?”同学们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那个学自行车摔倒的呢?老人们听了怎么说?”
“你们还录老人们的说话声了吗?”
小星星耐心地一一回答。他发现,同学们对这件事的关注超出了他的预期。他们不仅好奇老人们听录音的反应,更对“声音”这个话题本身产生了兴趣。
“我昨晚回家,”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说,“特意录了我家猫打呼噜的声音。以前觉得吵,现在仔细听,发现那呼噜声有节奏,一起一伏的,像在念经。”
“我录了妈妈晚上给我关灯、说晚安的声音。”一个短发女生小声说,“就‘啪’一声关灯,然后说‘睡吧’,脚步声慢慢走远。以前从来没注意过,昨晚录了才发现,这声音……很安心。”
“我爷爷也有老磁带!”另一个男生插话,“是以前广播里说的评书,单田芳的。磁带都发霉了,但爷爷宝贝得很。你们说,这个能转成现在能听的格式吗?”
“应该可以。”小星星说,“我们可以问问孙叔叔,或者去照相馆问问。”
正说着,小雨、小宇、小文也过来了。四个人被同学们围着,像个小型的新闻发布会。大家的问题五花八门:展览什么时候办?图书馆分享会我们能去听吗?投稿还收不收?如果我不会录音,用文字描述声音行不行?
直到上课铃响,人群才散去。四个人相视一笑,走进教室时,小星星小声说:“感觉大家真的开始在意‘声音’这件事了。”
“是啊,”小雨点点头,“昨天李老师说,又有好几个同学来找她,想给展览帮忙。”
“好事。”小文推推眼镜,“说明我们的‘回声’真的在产生回响。”
这节是语文课。李老师走进教室时,手里拿着一个纸箱。“同学们,”她把纸箱放在讲台上,“这两天,我又收到一些东西——都是给‘回声计划’的。”
她打开纸箱,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声音记录”:有U盘,有手写的信,有画着声波的画,甚至还有一个小铁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几颗小石子,附着的纸条上写着:“这是我在河滩捡的石头,互相敲击会发出清脆的声音。我录不下来,就把石头送给你们。”
李老师拿起一张信纸,轻声念道:“‘我爸爸是送奶工,每天凌晨三点就出门。我想录他出门的声音——轻轻的关门声,电动车解锁的‘嘀’声,车轮碾过路面渐渐远去的声音。但每次我都睡得太沉,录不到。所以我画了一幅画,画里有月亮,有空荡荡的街道,有爸爸骑车的背影。我希望这幅画能代替声音,告诉你们:在这个城市沉睡时,有一些人已经醒来,开始工作了。’”
教室里安静极了。只有李老师的声音,和窗外偶尔的鸟鸣。
她又拿起一张:“这个是录音,我还没听。投稿者说,这是她录的‘深夜急诊室的声音’——她妈妈是护士,她有一次半夜发烧去急诊,躺在观察室里睡不着,就录下了那段声音:仪器的‘嘀嘀’声,护士轻柔的脚步声,病人压抑的呻吟,家属低低的交谈……她说,那是生命在深夜里的声音,紧张,疲惫,但又充满希望。”
小星星听着,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原来有这么多人,在用各自的方式记录着声音,记录着生活。他们的项目像扔进湖里的一颗石子,涟漪正在一圈圈扩散,触碰到越来越多的人。
“这些东西,”李老师说,“我都转交给‘回声计划’小组。但我今天想说的是,声音的记录,不一定非要高科技的设备,非要完美的音质。它可以是文字的描述,是画面的想象,是实物的象征。只要那份想记录、想分享的心是真的,形式并不重要。”
她顿了顿,看着全班同学:“就像那个送石头来的同学说的,有些声音确实难以用录音捕捉,但我们可以用其他方式去‘保存’它——用文字描述,用图画表现,甚至用实物提醒。重要的不是形式,而是我们开始学会倾听,学会珍惜。”
这番话让小星星想起了昨天那位爷爷记忆中的脚步声。那个声音,无法被录音,但它被记忆保存下来了,甚至可以通过描述,让别人也“听见”。这不就是李老师说的吗?
下课后,小星星主动去找李老师。“老师,我们想……在展览里加一个部分,叫‘想记住却已消失的声音’。不一定有实际录音,也可以是文字描述、图画,甚至是像石头这样的实物。”
“这个想法很好。”李老师赞许地点头,“实际上,已经有人这么做了——刚才那几份投稿就是。你们可以把这部分做起来,给那些无法用录音记录的声音,一个安放的地方。”
“那……我们可以征集吗?”小雨问。
“当然可以。在广播站发个通知,或者我帮你们在全校说说。”李老师说,“不过要设定一个期限,毕竟展览时间近了。”
中午,四个人凑在广播站,边吃午饭边讨论。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放晴,阳光灿烂,昨天的雨水蒸发着,空气里有种清新的泥土味。
“展区布置要抓紧了。”小宇说,“我和后勤老师联系了,周五放学后可以去仓库看看,有些旧展板、屏风可以用。”
“分区设计我基本画好了。”小雨摊开素描本,“入口是‘声音长廊’,挂满同学们画的声波图和各种声音的联想画;然后是几个主题区;核心是‘倾听区’,用屏风围出几个小隔间,里面放耳机可以听精选声音;最后是‘留声站’,就是互动区,让大家现场录音。”
“投稿的音频我按主题分类好了,”小文推推眼镜,“每个主题选三到五个最有代表性的,其他的可以做成列表,扫描二维码收听。”
“那我负责写每个区域的介绍文字,还有整个展览的前言。”小星星说,“另外,‘消失的声音’这部分,我们得专门设计一下。”
“可以用一种特别的颜色或材质来区分。”小雨在素描本上画着,“比如用灰色的展板,上面贴那些文字描述和图画,和有声区形成对比。”
“还可以设一个‘声音记忆罐’,”小文提议,“让大家把想记住却已消失的声音写在纸条上,投进罐子里。展览结束后,我们可以把这些纸条整理成册,成为另一种形式的‘声音档案’。”
“好主意!”小宇眼睛一亮,“罐子就用那种老式的玻璃罐,有木塞的,有质感。”
四个人越讨论越兴奋,午饭都忘了吃。直到午休结束的铃声响了,才匆匆收拾东西回教室。
下午第一节是音乐课。音乐老师知道他们的项目,今天特意带了一台老式的留声机和几张黑胶唱片来。黑胶唱片放在转盘上,唱针轻轻落下,先是“滋啦滋啦”的杂音,然后,周璇的嗓音流淌出来:“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
那声音有一种特别的质感,温暖,略带沙哑,带着旧时光的气息。同学们都安静地听着,仿佛被带回了那个遥远的年代。
“这就是几十年前的声音。”音乐老师说,“当时的录音技术有限,有杂音,不完美,但正是这些‘不完美’,让它有了时间的味道。就像你们收集的那些声音,可能背景有噪音,可能音量不均衡,但这些‘瑕疵’,往往是真实生活的一部分。”
小星星听着,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们追求的不应该是完美的录音效果,而是真实的声音状态。爷爷那盘有杂音的蛙鸣磁带,反而可能比清晰无杂音的录音更真实,更有田野的气息。
放学后,他们去看了仓库的旧展板。果然有一些可以用的,虽然旧,但擦洗一下,贴上新的装饰,就能焕然一新。后勤老师还找出几个旧屏风,木框的,蒙着的布有些褪色,但正好有种时光感。
“这些可以用在‘倾听区’,”小宇比划着,“围成小格子,里面放个小凳子,挂上耳机,就是个私密的倾听空间了。”
“屏风布可以重新裱一下,”小雨已经进入设计状态,“用深色的布,吸音效果好。上面可以贴一些‘静’、‘听’之类的字,用不同的字体。”
四个人一起把展板和屏风搬到广播站旁边的空教室——那是李老师帮他们申请的临时布展场地。东西不少,搬了好几趟,累得气喘吁吁,但看着逐渐堆满教室的物料,心里是满满的成就感。
“明天开始,放学后就来这里布置。”小宇擦了把汗,“估计得忙好几天。”
“我让我妈帮忙做几个坐垫,”小雨说,“倾听区需要坐得舒服。”
“我负责文字部分。”小文说,“包括区域介绍、声音说明、投稿者的话……这些要打印出来,过塑,贴在展板上。”
“那我……”小星星想了想,“我负责整体协调,还有‘消失的声音’部分的征集和整理。”
分工明确,各自领了任务。离开学校时,夕阳正好,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一片温暖的金色。
小星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去了那家老文具店。门上的风铃“叮铃”一声,店主阿姨抬头看见他,笑了:“又来啦?这次买什么?”
“阿姨,”小星星走过去,“上次您说,有盘女儿弹琴的磁带……”
阿姨愣了一下,随即眼神柔软下来:“你还记得啊。我回家翻了,还真找到了,在一个旧饼干盒里,和好多老照片放在一起。”她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铁皮饼干盒,打开,里面果然有一盘磁带,用塑料袋仔细包着,标签上稚嫩的字迹写着:“小娟弹琴,1998年6月”。
“就是这个。”阿姨轻轻摸着磁带,“那时候她八岁,学琴半年,弹得磕磕绊绊的,但特别认真。每次弹完一段,自己先鼓掌,然后问‘妈妈我弹得好吗?’。这盘带子,是她第一次完整弹出《致爱丽丝》时,我用录音机录的。”
小星星看着那盘磁带,塑料外壳已经有些发黄,但保存得很好。“阿姨,这盘磁带……可以借给我们吗?我们想把它转成数字文件,如果可能的话,在展览里播放一小段。”
阿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磁带放进小星星手里:“拿去用吧。不过……能转两份吗?一份给你们展览用,一份……我想留个电子版的。录音机早坏了,这带子我也十几年没听过了。”
“当然可以!”小星星郑重地接过,“我们一定小心处理,转好马上还给您,连同电子版一起。”
“不急。”阿姨笑了,眼里有些水光,“能让这声音再响起来,就挺好。”
离开文具店,小星星把磁带小心地放进书包最里层。风铃在身后又“叮铃”一声,像是在说再见,又像是在说谢谢。
到家时,天已经暗了。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刺啦”声,是林绵在做青椒肉丝。小星星放下书包,先把磁带小心地拿出来,放在书桌上,这才走进厨房。
“回来这么晚?”林绵回头看了一眼,“又忙展览的事?”
“嗯,去看展板了。”小星星洗了手,“妈,我还借到了一盘老磁带,是一个阿姨女儿小时候弹琴的录音。”
“老磁带啊,”林绵翻炒着锅里的菜,“那可要小心处理,带子容易坏。你孙叔叔应该会转,他做纪录片的,这些设备都有。”
“我明天问问孙叔叔。”小星星凑过去看锅里,青椒和肉丝在热油里翻滚,颜色鲜亮,香气扑鼻。
晚饭时,小星星把磁带的事说了。霍星澜拿起磁带看了看:“这种老式磁带,得用老式录音机才能放。现在要找这种机器可不容易。”
“孙叔叔应该有办法。”小星星说,“实在不行,就去专门做磁带转cd的店。”
“这盘磁带,”林绵夹了筷青椒,“对那位阿姨来说,一定很珍贵。你们要好好对待。”
“我知道。”小星星认真点头,“这是别人托付给我们的记忆。”
吃完饭,小星星主动洗碗。水流声,碗碟声,在夜晚的厨房里格外清晰。洗着洗着,他忽然想起什么,擦干手,回到房间,拿出采访机,按下录音键:
“今天借到了一盘老磁带,1998年一个八岁女孩弹《致爱丽丝》的录音。磁带静静地躺在饼干盒里,和旧照片在一起,沉睡了二十多年。明天,也许它就能重新发出声音。这让我想起那位爷爷记忆中的脚步声,想起那些我们想记住却已消失的声音。有些声音被磁带、光盘、数字文件保存下来,可以在物理上被重新播放;有些声音只能保存在记忆里,通过讲述和想象来传递。但无论哪种方式,重要的是,那些声音曾经存在过,并且被人珍惜着。
“今天在学校,看到那么多同学用各自的方式记录声音——文字、图画、甚至几颗会发出声音的石头。李老师说得好,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颗想倾听、想珍惜的心。
“我们的展览雏形渐渐出来了。有可以听见的声音,也有只能‘看见’的声音记忆。一个展览,两种回声——一种在耳朵里,一种在心里。
“光的河流今天流进了一盘老磁带,流进了一盒小石子,流进了同学们的文字和图画里。它流到哪里,哪里就亮起一盏小小的灯,照亮一段被遗忘的声音。
“桥,又铺上了新的木板。文具店阿姨通过一盘磁带,和二十年前的女儿对话;同学们通过投稿,和陌生的倾听者分享;我们通过展览,试图连接更多这样的对话和分享。
“种子在看不见的土壤里继续生长。那盘磁带里的琴声即将复苏;那些‘消失的声音’正在被文字和图画赋予新的生命。
“明天,要去问问孙叔叔关于磁带转制的事,要继续布置展区,要发布‘消失的声音’征集通知……事情很多,但每一步都踏实地踩在声音的土地上,能听见回响。
“因为现在我知道了,我们做的这件事,不仅仅是记录。是在时间的河流里打捞声音的珍珠,是在记忆的星空里点亮声音的星星,是在告诉每一个平凡的声音:你存在过,你被听见了,你值得被记住。
“晚安,即将苏醒的琴声。
“晚安,所有被小心保存的声音记忆。
“晚安,这座在无数声音中确认自身存在的城市。”
录完,他保存,标注日期。然后坐在书桌前,看着那盘老磁带。塑料外壳在台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像一块小小的琥珀,凝固了1998年某个夏日的琴声,一个八岁女孩的认真,一位母亲的爱与骄傲。
他轻轻摸了摸磁带,然后小心地把它收进抽屉里。窗外,夜色已深,偶尔有车灯扫过天花板,像流星划过。远处隐约传来火车的鸣笛,悠长,绵远,像是在说:我在这里,我经过这里,我留下了声音。
在这声音的包围中,小星星关掉台灯。黑暗里,耳朵变得格外敏锐。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听见远处城市的呼吸,听见时间如流水般从耳边经过。
而他知道,在这流水般的时间里,有一些声音被截留了下来,被保存了下来,将在未来的某个时刻,重新响起,告诉后来的人:听,这就是我们曾经活过的声音。
这就是回声的意义。
在逐渐模糊的意识边缘,小星星这样想着,沉入了宁静的睡眠。梦里,有黑胶唱片旋转的“滋啦”声,有老磁带转动的“沙沙”声,有石子相击的清脆声,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还有无数个声音在说:我在这里,我记得,我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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